《不解之缘》不解之缘分节阅读66

    祖父没有理我,那野猪被他突然的一棍子敲得有些晕乎乎的,它晃着脑袋,脚下不稳,祖父趁此时机拾起我掉在地上的刀,一刀送进了野猪的嘴里。

    那野猪还挣扎不休,祖父用另一只手,抓着棍子不停的打。过了一会儿,野猪的挣扎变弱了许多,祖父又抽出刀再次在它身上戳了好几刀。

    直至野猪彻底断了气,祖父才扔了有成人大腿那么粗的棍子和刀。

    祖父的脑门上都是汗,衣襟也湿了一大片。

    他满脸的不高兴:“回去!”

    说罢,就提着我下了山。

    回到家,我怯怯的看着他,他横眉怒目,在正堂来回踱步却不发一言。

    这样的祖父让我更害怕。

    祖父原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他爹娘、妻妾、孩子、亲人都被侵略者杀害,只剩下我爹这一个儿子。然后他就学了武,学会了杀人。

    “你为什么不听话?”许久,他才声音沉沉的出声。

    “我……”我没办法辩解,“因为你说……我没有杀气。”

    他气笑了:“因为这个?你知道如果我没有去,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低下头,羞愧无比。如果祖父没有去,我就会死在那里,也许连尸体都会被野兽分食。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教你练剑!”

    祖父撂下这么一句话,就甩袖而去。我猛然抬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无措。

    我想叫住他,可嘴里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不敢起身,就一直跪在正堂,跪在三清像前。我的脚边,就是我今日带上山的刀和弓箭。那刀刃上,还惨留着鲜红的血迹,明晃晃的昭示着若祖父没救下我的后果,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我开始反省我的错误。

    我一直跪了三天,跪到我昏迷过去。祖父在这期间一直没有理我,看见我也只当没有看见,还好我娘每天晚上都会悄悄给我送水喝、送饭吃,不然我觉得我一定会饿死或者渴死。

    我爹还在外省谈生意,家里做主的就是祖父,他要罚我,没人能够阻止。

    我醒来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好似听到了祖父的声音。

    “他如何了?”

    有人回答道:“他就是太疲累了,膝盖也受了伤,再跪下去,他这腿都该废了,我两个方子,按方抓药,每日喝三次,喝上一个月,再养养就差不多了。”

    我转头往旁边看了过去,只看到恍惚是祖父的人影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就出去了。

    我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总算清醒了。在我起身时,发现脚一动,膝盖和小腿就一阵入骨的刺痛,我想起刚刚那人的话,便只望着前面发呆。

    “醒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看见祖父站在床边,双手负在身后,低沉的道。

    我怔怔的望着他。

    他皱了皱眉,神情略有些不耐:“怎么?你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吧。”

    我又低了头,没有回答。祖父等了好一会儿,便不耐烦的离开了,走之前,只反复说道:“好好休息。”

    之后没到一个月,我就养好了伤,又能练剑了。

    可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拿起剑,就会想起那日的情景,剑还没挥动,就掉在了地上。祖父非常失望,他让我别练了,就果然没再让我练剑,而是辅导我读书。

    我的剑,就这样尘封了起来。

    一直到那一天。

    那天,一群人冲进了我家,抓走了我爹,带到村里田边的空地上开了批斗大会。

    第二天,我爹就死了,他死的时候,身上都是伤痕,脑门上都是凝结的血迹。衣服上、脸上也都沾染的一片黑红。

    听闻这个消息,我娘在那天中午就在屋里上吊自尽了。

    而在当天晚上,有一群人冲进了我们家,四处扫荡劫掠。也许我爹早就预料到了这天,他早就把金银和值钱的东西分开藏了起来。

    可是那些人没搜到值钱的,就带走了所有能带走的,一夜之间,我家就变得家徒四壁。

    我知道,这不过是表象,我虽不知道爹把东西藏在了哪,但祖父知道。

    那些人晚上来带走东西的时候,祖父拿着剑很多次都想冲出去阻止,可是他拿着剑松了又抓、抓了又松,始终不能下定决心。

    我听到祖父一直小声的呢喃着一句话:“他们是华夏人。”

    等他们将家里打劫了个干净,我目眦欲裂的看着被洗劫一空的屋子和我爹娘的尸体,迅捷如闪电般的抓起剑,就要追出去。

    这是我从那次进山之后第一次再次拿起剑。

    却是因为这么悲哀的原因。

    我怒上心头,对他们恨得咬牙切齿。祖父却拦住了我,并且用说服自己的那个原因对我说:“他们是华夏人,是我们的同胞!你不能杀他们!”

    我已经被这两天发生的事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自然听不进去。

    见我一直不肯听劝,祖父抓起我拿剑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戳,我吓得立刻把剑丢开。

    “祖父!”

    我惊呆了,连忙上前捂住他的伤口。

    祖父伤到的地方不是要害,但伤口很深,从那里不断的流出鲜血。

    “别着急,我没事,”祖父反倒不在意的安慰着我,“你答应我,别杀了他们。”

    我哪里敢不应,慌忙的点着头。

    祖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笑。

    “那好,你去请大夫来吧。”

    我听了急忙去村里请了大夫过来。那大夫年纪不大,却是个心地善良的,知道了我的遭遇,也感同身受的忿忿不平,连看诊、开药都没收一分钱。

    给祖父医治了伤口,我总算放了心。

    也听从祖父的嘱咐没有去找那些人麻烦。

    可是在心底,我深深的恨着他们,也恨那该死的文化大革命。自那日后,我又练起了剑,因为没有祖父的教导,我练的只是基础的劈、砍、挑、刺等。

    每天入睡,我都会梦到那两天的事情,每梦到一次,我就更恨他们一分,使我的戾气也日渐加深。

    后来有一次,祖父说:“你的剑,太极端。”

    但他没有劝我,也没让我停止练习,只是没有指导我更高深的剑招。

    我的剑,有了杀气,却是以这种方式。那我宁愿不要,只愿将我爹娘换回来。

    随着我年龄变大,我离开了村子去上了大学,还入了党,出来后便在省政府里工作。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后来的妻子,姜柳。

    她父亲是省委书记,位高权重,她却从不因此骄傲。她只在政府里做了个小小的文员,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

    她长得很漂亮,性子又好,得了很多人都恋慕。

    每当她腼腆一笑的时候,颊边的两个酒窝就显露出来,格外的醉人,我就是因此而迷恋上了她。

    后来因为各种因缘巧合,她也看上了我,经过一些试探,她的家人也认可了我,之后我们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亲……呃,结了婚。

    因为她的陪伴,我渐渐忘记过去的仇恨,每天都过得很高兴。

    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得了我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祖父和我都欣喜若狂。我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只是因为这是我三十岁才得的第一个孩子,格外看重了些。祖父却是因为看重男孩,看重香火。我给他取名为沈青念。

    后来又过了几年,三十五岁的时候,我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这回是个女孩,我依旧很高兴,因为这样我就儿女双全了。早在儿子出生时我就想好了她的名字,就没有犹豫,给她取了沈碧柳这个名字。

    他们的最后两个字,合起来就是念柳。

    这之后,我没再有过孩子。

    祖父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我着急之余,也没有办法。

    到我四十岁那年,祖父去世了,我大哭了一场,然后毅然辞去了政府里的工作。

    祖父在这沈村的老宅里守了大半辈子,从没有离开过,我想,以后就由我来替他守着这里。

    没过几个月,姜柳染上了重病,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我和一双年幼的儿女。

    当时我真是恨不得就这样随她而去。

    可一想到尚且年幼的儿女,不忍心将他们丢下,就强撑着渡过了这段最难捱的时期。

    因为过去的事,我和村子里的人关系都不怎么好。但我希望青念和碧柳可以融入他们,过上快乐的童年,所以教导他们时,我没有教青念学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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