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102:一念成狂，恩断义绝
102
苏沐秋的眸色暗了暗，唇角一弯，随即轻笑出声。
凤清之，你果然是把很锋利的刀啊。
多谢夸奖。凤清之执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一杯一口乾了，另外一杯则是递给了他。不问我为什幺知道吗？
苏沐秋无所谓的耸肩，茶杯在他的手上摇了摇：你既然都这样问我了，想必你应该知道了全部吧？
我也只是推测，因为洛容雨的那番话，还有灭门惨案中，那片破碎的紫色水晶。凤清之一双潋滟的锐眸看向了他，满是不解。不过，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尧帝是洛容雨所杀，为什幺你不告诉苍漓，更不告诉苍禹？
苏沐秋沉默了半晌，手里的茶杯微微顿了下来。
……事情是发生在，我刚登基的第二年。我被告知了那个秦楚之间的契约，也被告知了即将束缚我此生的约定。而那时的楚皇，就是苍尧。
凤清之静静的听着，手指若有所思的抚上了地图。
苍尧是个合格的妻主，却不是个合格的君主，因为在天下人眼中，合格的君主必须抹除掉一切情感，只为天下苍生而活。但是苍尧重情忠义，自然不可能抛下自己的挚爱，迎娶当时最有钱有势的丞相之子为凤君。
苏沐秋轻轻啜了一口茶，遥远的目光好像落在了回忆的里面。
楚皇都有习武的习惯，年轻时也会巡游江湖，苍尧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谭玉泓，一见倾心，许下诺言欲立他为凤君。但是一个出身卑贱、空有容貌的男人，怎幺可能比的过有权有势、出生名门的丞相嫡子？满朝文武皆认为不妥，我也是。
你也在乎门第？
不，我在乎的是那个男人的稟性。苏沐秋颇有些挖苦的一笑。许是看惯人心险恶与事态炎凉，那个男人一旦巴上了苍尧便不愿放手，只想着当上凤君，享受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富贵，个性又尖酸刻薄容不得别人比他好，这样的男人，不配与温和大度的苍尧执手共面天下！
凤清之愕然的看向他：可是，苍尧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放弃帝位也要给他名分……该不会，这个男人就是谭玉泓？！
没错。苏沐秋苦涩的一笑，然而谭玉泓见苍尧放弃帝位，他要的却只是凤君的位子，看着这个癡情的女人为了他放弃天下，非但没有一丝感动，还对她恶言相向，甚至不惜离开她的身边，要重新入宫参加苍禹的采选。
那幺苍尧……
苍尧到现在才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何奈一切都太晚了，她丢了天下，也丢了他。不过，当你对一个人好成了习惯，苍尧居然没有阻止他，还资助他重新回到楚宫，让他去找寻自己的幸福……这样的女人，我都不知该说她是傻，还是善良
凤清之抿着唇，有些无言以对。
但是，那时苍禹已经有了凤君，也是雪氏嫡子的雪梦湘。而凤君温柔良善、处事细腻，不管是内政还是军事他皆能助苍禹一臂之力，苍禹也是真心喜爱他的，与他诞下了嫡长皇女苍漓。
凤清之的手已经握紧了--凤君是何等善良，甚至温柔到有些懦弱，忍让宽容，与苍禹的杀伐果断简直完全相反。
但是这样的凤君却也拥有着避世的智慧，他也懂得心计与御下之道，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他不会让苍漓受到委屈，教给她一身的才华洋溢，更教给她暗藏锋芒的能力，这才有了一个懂得韬光养晦、暗藏锋芒的苍漓。
谭玉泓费尽心机，却始终得不到苍禹的关注，也失去了嫡长皇女的抚养权，居然不管苍尧已经与另外一个男人安稳度日，又暗中回去与苍尧藕断丝连，苍禹虽然知道，却对着苍尧有一种愧疚与自责，认为是自己夺了皇姊的皇位，便对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是，连苍尧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样牵扯不断之下，她居然怀了谭玉泓的孩子，还生了下来，谭玉泓见此事等于后妃私通，是要处死刑的，狗急跳墙之下居然与赵国杀手联繫，杀了苍尧灭口。
凤清之听的心惊胆跳：他和赵国的杀手一起灭了苍尧满门吗？？
没错，而苍尧见谭玉泓如此心狠手辣，终于清醒意识到这个男人如此的薄情寡义，绝望之下被杀手乱刀砍死，一家上下跟着死相悽惨。
那幺，你的意思是说，谭玉泓本来跟着苍尧，却因为苍尧为了他放弃帝位，害他无法成为凤君而离开了她，加入了苍禹的后宫，又因为不得宠爱和苍尧藕断丝连，最后还与苍尧诞下一个女儿，就是永王苍月？！凤清之表示头很大，这幺说来，苍月不是怀帝的女儿，而是尧帝的女儿！
而且谭玉泓为了灭口，居然不惜勾引当时的赵君，和赵君一同毁尸灭迹，将这件事情处理的乾乾净净，当时第一个发现的莫言也是谭玉泓的人，这下把这些事情摘的完全无干。
凤清之犹是不敢置信：那幺，苍月知道这些事情吗？不对，她出生后到苍尧被杀的这段期间是由谁带养的？为什幺怀帝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并非一无所知。苏沐秋摇摇头，谭玉泓为了求安心是亲自到场下手的，没想到苍尧居然到死也只给了他一句对不起才断气，这件事让他冲击很大，毕竟再如何狠辣无情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怕也会感到愧疚与自责的吧？
所以他后来疯了，抱着苍尧断手残脚的尸体哭了好久。而苍月原本也是由苍尧亲自带养的，亲眼看着这样的剧变，似乎在受到太大的冲击之下，丧失了那段有关苍尧的回忆。
凤清之顿时觉得自己的嘴里应该可以塞下一颗球了，那幺，苍禹呢？知晓自己的姊姊被杀，她应该……
当然是愤怒至极，所以赵君对她才那般惶恐，后来更提出要让洛容雨作为质子的要求，以祈求平息她的怒气，但是我们实在是小看了谭玉泓的实力，疯过、哭过后他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居然把所有事情归诸于强盗杀人，把赵君和他的关係也是撇的一乾二净。
什幺？！
而苍禹在极大的情绪波动下也採信了他的说法，把记忆残缺的苍月接回宫来，让谭玉泓的位分三级跳，带着一股弥补的心态对他们加倍的好，也抹杀了这件事情追查的可能，只是让整件事情成为谜案，唯恐谭玉泓和苍月再受伤害。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内幕，之前一直大惑不解的事情瞬间宛如清清河水一般--为什幺苍禹对瑶妃、永王毫无底线的宠爱与宽容，为什幺苍尧的下落成了谜案，为什幺这件惊天巨案不曾重查……
原来，都是因为一个女人的痴心，还有一个男人的偏执导致的恶果。
一想到苍漓与凤君因此受了莫大的委屈，凤清之只感到一股被命运拨弄的无能为力与悲凉--如果苍尧不曾放弃帝位，谭玉泓可能就是个被宠爱的男子，苍月也会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苍禹更只会是一个功绩灿烂的王爷，凤君和苍漓可能到现在还能平静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居然是因为她不愿让谭玉泓受了委屈，却平白无故连累了这幺多的家伙……凤清之突然觉得很可笑，更觉得很可悲。
苍禹怀着弥补之心对瑶妃和苍月好了这幺多年，只在是透过他们看着自己愧疚万分的皇姊，等到死前才发觉自己真正的挚爱和真正的继承人已经被伤的遍体鳞伤，会不会觉得这样的代价太过高昂呢？
苏沐秋叹了一口气：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苍尧、苍禹与我有着那份契约的约束才能知道这幺多事情，也才明白，原来苍家的女人看上去冷酷无情，实际上最是陷于情。
幸好苍漓是受教于凤君，虽然继承了怀帝的杀伐果断，却也继承了凤君的宽厚良善，不过傻乎乎的相信亲近之人这一点到是一模一样。
不一样。凤清之突然截断了他的话。她不会是怀帝，更不会是尧帝。
哦？为什幺你如此笃定？
因为我不会是谭玉泓，更不会是凤君。我要的东西，也只是她而已。
苏沐秋突然一怔，凤清之的眼盛满了深不见底的幽暗深邃，他讲的话从来不假，更从来不灌水，如果他说他只要苍漓，那幺就算将七国的江山献给他，他也只要苍漓的一抹笑靥如花。
突然好像明白了什幺，对苍漓那点说不上来的朦胧暗恋与好感顿时被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拍散--他曾经狂傲的以为全世界都能任由他随心摆布，包括苍漓，然而这个男人却打破了这一切，他对苍漓的爱早已入骨，能为她倾尽所有，直到最后一滴血都将奉献给他的皇。
……果然啊，我们这群对苍漓有心思的家伙，都及不上你啊，凤帝江。
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凤清之淡然的勾起唇角，收起了地图和用具，缓缓熄了灯走了出去。凤帝江是为越国百姓、为了越国皇室而活的，而我凤清之，只为了我自己还有漓而活。
有哪里不一样吗？你都还是你自己。
凤清之抬头看向了微暗的天色，微微一笑。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去用我的晚膳，但是现在，我会先想到，苍漓或许还没用晚膳，而且她今晚要用药，不能吃肉了。
苏沐秋乍然一愣，一抹洒脱的笑容缓缓绽放在他的嘴角，他伸手捻起了一缕断残的丝线，嗓音是说不出的笑意。
如果全世界背叛了妳，我会站在妳身后，背叛全世界……是吗？
燕陌静静的推着苍漓回到晨星宫，远远的只见一个清瘦的男人忙碌的进出着小厨房和厅堂--因为避免半路膳食被动手脚，苏沐秋特意改建了晨星宫，把一旁废弃不用的厢房改成了厨房，也方便凤清之给苍漓準备一些好吃的。
看着那个忙碌的背影，苍漓顿时心一暖，嘴上却很不老实的傲娇道：那个笨蛋又在给我忙吃的了，都快被养肥一圈了。
呵呵呵，嘴巴上这幺说，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燕陌暧昧的笑容让苍漓有一个念头--能站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她屁股上踹上一脚！
哼，清之那是贤惠，哪像某个没人爱的家伙，难道棠丞相十指不沾阳春水吗？
燕陌的幼小心灵顿时表示很受伤：喂喂喂，又牵扯到莲舟身上干嘛？妳这样关注他我都快误会妳对莲舟有不轨企图了！
我才要怀疑妳的不轨企图是冲着清之呢！苍漓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磨牙，晚膳时间，堂堂燕君不在自己院落里待着等人餵食，天天跑来我这里蹭饭，每次吃饭都还看着清之发花痴……妳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燕陌突然暧昧的一笑，灵巧的狼爪缓缓靠近苍漓：哎呀？妳确定我是冲着清之来的，难道妳认为自己毫无魅力吗，楚－皇－陛－下。
苍漓马上很配合的抓紧衣襟一脸恐慌：妳妳妳要干什幺！我要喊非礼了！
叫吧，叫破喉咙都没有人会来救妳的，哦厚厚厚，小美人还不赶快笑一个～
不要啊，呀灭蝶啊！
小美人不要挣扎了，快点跟爷回去吃香喝辣吧～
燕陌一脸调戏良家夫男的猥亵脸，让远在边上的墨清河等人一阵无言，尤其在燕陌抓上苍漓胸前的圆润的时候，墨清河和棠莲舟只感觉到背后一阵丝丝凉意。
现在的此时此刻，凤清之手上好死不死的拿着一把菜刀，宽大的袖子捲的老高，手上还抓着一个剖肉到一半、骨架露出的烤鸡，目光森寒的看着燕陌的“狼爪”，皮笑肉不笑的道：燕君还真是风流倜傥呢？嗯？
棠莲舟和墨清河顿时一身冷汗，墨清河急忙一把把棠莲舟推了出去：棠大人，为了燕国八十万百姓着想，请您赶快阻止皇姊的找死行为啊啊啊！
这是当然的。棠莲舟急急忙忙的放下捲高的袖子、扯下围裙，正打算前去救场之时，只见燕陌已经“柔情似水”的撩开了苍漓的髮丝，嫣红的唇瓣已经向苍漓有些苍白的唇压了下去！
磅！
很好，柱子已经被菜刀砸出一条手臂粗的裂缝了！墨清河和棠莲舟再次目瞪口呆--凤清之，你这醋夫这毛暴力吗？！
……
……
晚膳的时间，餐桌上有鱼有菜，精緻而不奢华，香气四溢，诱人食指大动。但是苍漓拿着筷子巡视了一遍，果然不见半点荤腥，连个条肉丝都没有，这让嗜肉成癡的苍漓顿感警铃大响。
清之……今天连肉酱都没有吗？
今天不行。凤清之和燕陌异口同声，今天要吃药！
这次的药汤不能沾到牛羊猪鸡等荤腥，所以整个餐桌上都看不到肉类，只有海鲜类和蔬菜撑场。
呜呜呜……苍漓顿时好像被抢了骨头的小狗，如果头上有小耳朵的话应该都垂下来了。她还是乖乖的扒饭夹菜，但是神色瞬间恹恹的黯淡了不少。
凤清之有些不忍的看了半晌，慢慢放下筷子走向厨房，随即一阵香气四溢，苍漓瞬间眼睛一亮：清之我爱死你了！
燕陌也是眼睛一亮，只见凤清之端着一盅煲汤缓缓前来，一掀开瓷盖，一阵清香四溢。苍漓简直感动到要哭了，好像还能看到身后的小尾巴欢快的摇着：哇！好香啊！
这是我的拿手私房菜--梅花素鸡汤，漓，慢用吧。凤清之完美一笑，那笑容宛如四月梨花春风，款款温柔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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