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94: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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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和吴王手上的母蛊抢时间，瑯嬛这几日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替苍漓针灸泡药，深怕晚了一步就是无可挽回。而燕陌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是拗不过墨清河的撒娇，还是捲起袖子一起帮忙，让疗程的进度快了不少。
而苏沐秋、墨清河与凤清之皆是严密监控各国的动向，深怕有人趁隙偷袭或是掌控苍漓如今的位置。
时间在分秒必争中快速的过去了五天，这一日，疗程进行到了最后三重，所有人屏息以待，因为瑯嬛说过，最后三道疗程最是凶险，一旦稍有不甚，只怕苍漓真的就要一睡不醒。
今天的晨星宫不再是清凉森寒，而是热气蒸腾，一锅又一锅珍贵的药材往偌大的池子里倒，一具玉白的躯体躺在里头，好像睡着了一般。
她墨黑的髮丝在水底披散开来，好像绽放出一朵墨色的莲，纤长白皙的身子好似白玉般晶莹润滑，粉嫩的颜色好似初熟的水蜜桃，饱满而诱人。
凤清之紧紧握着她的手，语中带着掩不去的焦灼与期待：苍漓，再等等，妳醒来。
好了，全部都给我出去吧，接下来可是重头戏了。燕陌和瑯嬛两人都是面容肃然，毕竟这次的疗程事关成败，没人敢确定是否会出事。
凤清之的手微微一紧，突然削下了一段髮丝用红线绑好，塞入了苍漓的手里，紧紧的抱住了她。漓，无论如何我会等妳的，所以妳一定不能食言，知道吗？
出去吧。
……好的。凤清之这才依依不捨的鬆手，让关起的门扉掩去了他的视线。
苍漓只觉得心如擂鼓一般，看着眼前溪水涓涓的平静河面，有些不安的看向凤玹。我说，这样真的能平安回去吗？
妳不相信我？
我凭什幺相信妳啊？苍漓一挑眉，别忘了我们才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我就要依着妳的话跳河自杀，这是正常人会有的行为吗？
妳总不能又去撞别人的车子吧？凤玹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手里却飞快的在苍漓脚上绑上大石头。总而言之，妳必须遭受生命危险才能成功让魂魄震荡，去吧，勇敢的孩子！
苍漓真的很想踹她一脚，看她那是什幺悠闲的样子。
……反正失败的话，我如果变成厉鬼第一个不放过妳！
好啦好啦，去吧！凤玹绑好了石头，却顺便在她的手里塞了一个玉佩，面色转为严肃。这是我的贴身玉佩，带着它，这里面有我特意提出来的一点魂魄，或许能帮到妳的忙。
算妳还有良心。苍漓看着晶莹如冰的水面，稳定自己震颤的疯狂心跳，深吸一口气，便是纵身一跳！
她刻意不憋气，任凭冰冷的河水灌入她的口鼻，那种溺毙的窒息感让她反射性的惊慌不已，凤玹忧心忡忡的眉眼逐渐消失在晃荡的水波之中，但是她的神智很清楚，如果想要回到楚国，完成她想做的事情，她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脚上的大石将她往深不见底的水底拉去，即将呛溺而死的预感攫住了她的心，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恐惧，任凭自己的意识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渐渐的，她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那种水中的寂静逐渐被飘渺的声音取代，说话的声音开始清晰，周围的水从冰冷转为热，滚烫的让她只想尖叫出声。
手上开始有了力气，来自水的压力越来越小，苍漓终于忍不住那股几乎窒息的感觉，霍的一下，好像鲤鱼打挺一样的扑了起来！
……唔哦！烫死我了！
瑯嬛和燕陌震愕的看着自水底起身的苍漓，异口同声的大喊：苍漓，妳醒了？！
苍漓听见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是来自与压力与窒息的帝会回忆，她看着眼前熟悉的女子，不由得惊异的问道：妳不是燕陌吗？这里是哪里？
然而，在一开始的力气后，苍漓突然感觉到一股酸麻般的疼痛瞬间攫住了她的四肢，浸泡在水下的腿开始失去了知觉，胀痛的好像快爆掉一般。
啊！
糟了，马钱子之毒突破筋脉了！瑯嬛迅速的掏出一根长针往她的腿上一插，乌黑色的血液瞬间喷溅了出来，但是还是迟了一步，毒素虽然沉静了下来，但是长年潜伏的毒素还是太过于霸烈，迅速沿着血管蔓延到了小腿，膝盖以下已经失去了知觉。
苍漓虽然疼，但是也发觉了身体上的不对，她咬着牙：这是……怎幺回事……
马钱子的毒素突破了我们封锁的筋脉，虽然顺利排出了约莫六成的毒素，但是剩下的……恐怕会这样滞留在妳不腿上，小腿可能从此会失去知觉了。
……还能走吗？
悉心调养后应该是可以，但是剩下的……可能会和身体的重要器官结合，逐渐腐蚀妳的脏器。
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两人愕然的看向苍漓，她非常冷静，没有一丝的惊慌。
妳……有我和小陌在，二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苍漓疲倦一笑，却是心定的冷静。那就不用担心了。腿就算瘸了，也还有柺杖可以用，不是人废了就好。
瑯嬛简直就是瞠目结舌--他主医这幺多年，哪个病人不是听到自己脚瘸便是歇斯底里的，怎幺可能还有人能这幺冷静？
别担心，我没傻。苍漓看着两人简直不敢置信的眼睛，有些无奈的一笑。让我休息一天，后天我就要开始反攻了，苍月，我不会让她这幺为所欲为的！
宫外的三个男人简直就是心神不宁，方才瑯嬛和燕陌一进去后就没有声息了，让他们提心吊胆了快要四个时辰，不过，就在他们全部都快要被心头的压力逼疯之时，瑯嬛疲倦的推门而出了。
情况怎幺样？
漓她要不要紧？
瑯嬛疲倦的摇摇头，一手却是撑住门槛，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鬆下来就是无尽的疲倦，身后的燕陌看他这虚弱的模样便代他答话了：苍漓她醒了。
醒了？！
凤清之的心里漫过了狂喜，方才那种几乎崩溃的担忧与焦灼全被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取代，让他只想现在就见到她。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
不行，她因为治疗的过程太累已经睡着了，要做什幺全部给我延迟到明天。燕陌把手里的药盒递给蛊，还有，她提前醒来也不是全然都是好消息。
一头的喜悦全被浇了一盆冰水，墨清河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皇姊……发生什幺事情了？
她提前醒来，让我们只有排出六成左右的毒素，还有四成尚未排除的剧毒留在她的身体里，而且方才已经冲破了她腿部的经脉，恐怕……会瘸了。
会瘸了？！三个男人俱是面面相觑的看着她，同样看到彼此眼里的不信，尤其是凤清之，一双凤眸中有着剧痛与崩溃。
他急忙上前抓住燕陌，焦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信与痛苦：怎幺可能，漓只是膝盖有旧疾，怎幺可能会瘸了？！
本来疲倦靠在门沿的瑯嬛猛的瞇起了眼睛，缓缓上前，看似轻巧实际上却用足了十分力，淡漠的拍开了他紧握着燕陌手腕的大手。
这个让我来解释吧，她的膝盖本来因为旧疾造成毒素积蓄，本来就封不太住，我们没想到剩下的那些毒素居然会冲破筋脉，在她的小腿里堆积变成了毒素块，让她的腿瘸了。
不过，也不是彻底的瘸了，精心调养后还是能走的，比较严重的是她体内的毒素，它们会逐渐的腐蚀脏器，恐怕会影响她的寿命……
凤清之痛苦的闭上眼睛，无力的往一旁的柱子捶上一拳，眼中满是心碎与恨意。
--终究，还是让她受到伤害了。
但是好歹苍漓已经清醒过来，几个人心里悬吊的大石终于是放了下来。
而最煎熬的莫过于这两个动手术的人，燕陌已经疲倦到了极致，整个人已经开始晃荡了。莲舟已经备好东西等我回去，现在……可以先让我回去吗？
瑯嬛急忙抱住了她，转头看向了墨清河：清河，你带小陌回去休息，她整个人这几个时辰的精神都是吊着的，累着了，苏沐秋，你去联繫暗卫看看能不能和苍湘取得联繫，楚国的情况等苍漓休养好后扼要的告诉她就好。
好。墨清河连忙上前接过燕陌，扶着她先回去暂居的院落，而苏沐秋则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瑯嬛，随即也是拂袖而去。
好了，最后就是你了。瑯嬛抬眼看向了凤清之，嘴角缓缓挑起一抹笑意。你应该知道我方才说的事情了吧？我不信口开河的，苍漓的命最多只剩三十年，三十年就是极限。
凤清之的拳缓缓握紧--苍漓如今才十七岁而已，三十年，最多活到四十七岁吗？你应该有办法对不对？应该有办法可以延长才是……
当然有，那就是拿到解药。瑯嬛环起了手，面容转为严肃。只要拿到解药别说是三十年，六十年都不成问题。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幺事？
苍漓的身体现在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毒素的蓄积随时都会让她陷入虚弱，楚国那边的事情虽然她迟早得面对，但是我希望她不要受到太大的刺激。瑯嬛轻轻一叹；因为她的魂魄刚刚才稳定下来，而且瘸了的冲击会比我们想像中还大，你陪在她的身边，知道吗？
知道，而且我这幺做。凤清之微微勾起一抹笑容，突然有些狡诘的一笑，你也要小心啊，棠莲舟可不是随便会把自己中意的东西拱手让人的人。
瑯嬛微微一顿：你这是什幺意思？
没什幺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而已。凤清之回身离开，不管瑯嬛听到后的表情是什幺，脚步轻巧的回到了苍漓暂时歇息的晨星宫。
回到屋内，一片药香四溢，凤清之轻手轻脚的来到苍漓的榻前，看着她平稳的呼吸和嫣红的脸颊，一直悬吊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原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委屈与自责。
他跪坐在榻沿，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把头埋在她的腰侧，那平稳的吐息声和浅浅的起伏让他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真是太好了……妳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我是这麽的没用……害的妳变成如此。凤清之的眸子陷入一层迷雾，那深邃的眸光好似落在过去的某一处。
--早在十多年前，当他亲眼看着敬爱的母皇和父君被推下城楼的那一刻，还有他挚爱的家国被楚国的铁蹄蹋碎的那一刻，这种无力感就一直伴随着他。
直到她和凤君给了他机会，重新替他换名，给了他重新看到一切的希望与力量，也让他能够陪在苍漓身旁照顾着她，而他，也不想看着苍漓再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那就好似当年的自己一样。
他能感同身受，他也觉着最初对苍漓的心意，只不过是悲悯与怜惜，但是这些年下来了，他对她的心意再也不仅仅只是怜惜与悲悯。
看着自己成为手掌丹青史册的太史令之时，直到自己终于站在与当年的高度往下俯瞰众生之时，她就在自己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好像乱世中唯一的一抹寂静，无论如何都能抚平他心里的不安与黑暗。
她就像黑暗中的一束救赎光芒，指引着他的方向，让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困于过去，终于强大起来，可是在那被逼的无路可退之时，看着她摔下城楼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无力的小时候，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手里握着她的手，凤清之的心里却是堵的厉害，他怎麽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抱着这样的她，温热的身体，细緻的呼吸和熟悉的温度，什麽都没变。
不，从前他绝不会对她做这样的事，但如今他可以肆意的感受着她的温度，用力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将她的手放肆的握在手里。
--多好。因为这一刻的温暖，他忽然觉得自己这麽多年来所受的苦都值了，仿佛他等了这麽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的平静。
……漓，还好妳回来了，这次我带妳到处走走，我们来去漠北看雪，去海南踏沙，还是要去疆西看极光？总之，就算妳的腿再也好不了，也没关係，我不会再放开妳的手了，除非妳亲自开口要我离开……
他哑着嗓子道，轻抚着她的髮丝，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亲暱而自然，仿佛他已经演练了无数遍。
苍漓感受到了额上的柔软，纤长的眼睫微微颤了颤，那温柔沙哑的声音让她突然有种鼻酸的冲动--清之啊清之，就算自己有瘸了的可能，他还是一直在这里的等着自己清醒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腰侧的吐息突然沉重了起来，苍漓微微掀开眼皮，凤清之已经趴在榻沿睡着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染上了一层憔悴，温柔俊雅的眉眼柔软了几分，她的心突然微微一软，抬起沉重的手指缓缓划过他的眉眼，细细的描摹眼前男人的轮廓，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眷恋。
好像是因为她的触碰，他不安的动了动，突然手一伸抓住了她，一用力便翻身上榻，苍漓僵硬的感受到他的体温就在身侧。
他把她抱在怀里，温暖的怀抱带着一股熟悉的桂花香气，手下就是他有力的心跳，苍漓的脸刷的一声爆红，正想推开他之时，却听见他细弱的梦呓。
……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苍漓本欲起身的身子微微一僵，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突然一酸，突然有些不忍心把他推开了。叹了一口气，重新窝回棉被里，感觉到他突然收紧的手臂，苍漓无奈的宠溺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雅容颜，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安稳与温柔。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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