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城风云》隆城风云分节阅读22

    “真走了啊?”

    “嗯。”

    “唉,大家伙儿本来还说请他吃顿饭。”小飞遗憾地表示,“我还给觉哥准备了礼物……”

    “快递过去吧,回头我给你地址。”红虾说,他用脖子夹着电话点了根烟,抽着烟走回去。

    费觉还在睡觉,红虾开门关门发动汽车,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红虾抽完烟,关上车窗,开车送费觉回家。费觉一路酣睡,到了公寓楼楼下,红虾停下车,拉起手刹,费觉依旧坐在车上,脖子歪在一边,还没醒。红虾试着喊了他一声,费觉鼻翼抖动,拖着鼻音回应了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红虾说伸手抹了下玻璃窗,和费觉道:“觉哥,到了。”

    费觉拿起车上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问红虾:“电影怎么样?”

    红虾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着找不到答案呢,费觉动了起来,副驾驶座被他折腾出一记怪响。他把红虾的外套挂在了座椅背上。

    “你真要换辆车了。”费觉说道,咳了声,“我说,你上次看电影看得怎么样?”

    “哦,花湾那个护士。”红虾从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低头擦方向盘,交待道,“叫小敏,你见过的。”

    “有印象,有印象,脸上有酒窝那个吧?”

    “嗯。”

    “早点结婚啦,兴联也没什么搞头了,”费觉弹了下车门把,“说不定哪天就被条子一锅端了。”

    红虾动作一滞,下一刻便擦得更卖力,幽声说:“怎么可能……”

    “也好,烂摊子条子收拾,省得太子爷还想世袭,哈!你说大学生头脑都这么简单?以为黑社会说混就混?”费觉笑着滔滔不绝,“《古惑仔》电影总看过吧,歃血为盟,要拿白瓷碗喝公鸡血的,《古惑仔》年代太久远,《无间道》总看过吧,曾志伟演技都算不错啊。”

    红虾抬起头面向了费觉,他还在擦方向盘,纸巾被摩擦成了纸屑,飞散在空气中,仿佛是肉眼可见的白色的尘埃一般。

    “觉哥……”

    “嗯?”费觉的视线飘忽,听到红虾唤他,也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在红虾身上过多逗留。

    红虾问道:“要不要我去买点宵夜?”

    “不吃了,你也别总想着别人啦,有空多想想自己吧,想想你奶奶,还有那个护士,小敏对吧?想想她们吧。”费觉撑起胳膊,直视前方:“我这个人自认脾气不够好,脾气说来就来,你跟我的时候我已经好多啦,我记性还差,也记不得有什么苛责你的地方了,总之以前大家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多见谅,一笔勾销吧。”

    “没有没有,觉哥……”

    “你听我说完,别打断。”费觉一个泠然的眼刀甩过来,红虾自觉噤声,听费觉娓娓道:“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你别追究我的不好,我也不追究你了。你还年轻,上过正经学,人也不笨,就别待在这里了,这个地方,人待久了会发霉,有根的就连根都一起霉掉了,没根的人,一出生就是一片树叶,风起来就被吹起来,飘飘然还以为自己是一棵树,手臂伸得很高,快要碰到太阳,风一停,摔到了地上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片叶子,绿不过一瞬,马上就枯萎了,变得又松又脆,太阳离你很远,路人的践踏最亲近,一下就被人踩得四分五裂。”

    费觉一笑,神态依旧是肃穆的。

    “外面的天地这么大,年纪轻轻留在这里发霉,被人踩干什么?”

    红虾插嘴:“觉哥你年纪也不大啊。”

    费觉打了他一下:“都叫你别插嘴了。”

    红虾往前伸了伸脖子,费觉放松了些,说:“反正别留在这里了。”

    他下了车,临走前拍了下车顶盖,红虾打了个激灵,警醒地看着他,道:“还是要吃宵夜?”

    “明天别迟到!”费觉潇洒地转过身,红虾从车里探出来,大声说:“我们去看了《爱情假面》!”

    费觉和他挥手。

    “真的!我没骗你!”

    费觉站在公寓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着点了点头。

    红虾钻回去,等他一把方向倒车出去的时候,费觉已然消失。

    红虾深呼吸,无意中拨到了雨刷,他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拨停雨刷,红虾握紧方向盘说了句:“那本电影太烂了。”

    女演员矫揉造作,男主角顾作深情,只会耍酷放电,他们扮演着角色,而非角色本身。

    红虾在凌晨三点终于躺到了自己的床上,他穿着鞋,穿着衣服,望着天花板接起一个电话。

    “红虾,红虾,我是……我是倪秋……”

    “倪秋……怎么了?”红虾坐起身,拿起另外一只手机看短信。倪秋听上去很焦急。

    “我想找费觉,我打不通他的电话,费觉……”

    “觉哥他把电话卡扔了,他没在用手机了。”红虾说。

    拉斯维加斯辣妹又联络红虾,一美分就能畅聊三十分钟色情电话。

    红虾扔开手机,和倪秋道:“你找他什么事?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我……我……”倪秋说得磕磕绊绊,“我四处打听问……问来的。”

    “你先冷静一下。”红虾揉着眉心说,倪秋像是要哭了。

    “楚俏!我楼下的楚俏!她被绑架了!被……”倪秋真的哭了出来,啜泣着问红虾,“你们有没有办法,有没有办法能救救她??”

    红虾躺了回去,玩起了打火机:“是银行那单事情么?我看新闻了,你和她很熟?不过我们也没办法啊,那个人是疯的,和哪个社团都没关系,就是个单纯的疯子。”

    倪秋的呼吸声依旧急促,但说话却不再结巴了,他道:“好的,对不起,打扰你了,这么晚了。”

    红虾擦起火苗,吹灭了,说:“等一等……”

    “有办法?”

    “还是……”红虾把打火机隔在胸口,金属外壳稍有些烫人,他遮住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还是相信警察吧……他们有办法……可能。”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红虾。”

    倪秋郑重其事的道谢迅速被忙音取代。红虾起身拿了件外套穿上,他没有关窗,风吹得他胳膊冷。他睡不着,也不觉得困,在屋里踱了几圈,走去取下了墙上的油画。他透过油画后头的孔眼偷窥他的邻居。

    一个肥胖的男孩儿戴着硕大的耳机,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房间里只有他的电脑屏幕是亮着,荧光照耀下,男孩儿的皮肤惨白,两眼发光。

    红虾把油画挂了回去,给他的拉斯维加斯辣妹打电话。

    “你还活着?”辣妹口吻不善,态度冰冷。

    “方sir,这次又是什么事急着找我,账本的问题?”红虾好声好气地说,走到了窗边。

    “听说兴联的老九很想要你给我的这个账本。”

    “所以?”绉纱布料滑过红虾的手,他半个身子隐在窗帘后面俯视着楼下的街道。

    “费觉是不是回老家了?”

    “所以?”

    “转投别家社团确实很冒险,不过怎么说你和老九都算一家……”

    “你让我拿着费觉给的账本去投奔九爷,是这个意思吗?”红虾问道。

    “万事小心。”

    “九爷和明爷这么多年明争暗斗,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你小心一点,这本账本还是很有用的……”

    红虾打断了方兴澜:“我这样做,不是可能会死,是死定了。”

    “莫明已经死了,葬礼你也看到了,树到猢狲散,费觉再一走,你是怕他回来砍死你还是找人砍死你?”

    红虾把手插进外套口袋,他摸到了个硬壳子,拿出来一看,是个白信封。信封背面写着四个数字。红虾打开了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张储蓄卡。

    红虾垂下了手,说:“方sir我看你还是去忙八大案吧,人质还没救出来警察也很头疼吧?”

    正说到这儿,他就听到方兴澜那头有人喊话:“方sir,那个人就是不肯走!你去看看啦,还给我们下跪磕头,哇靠都什么年代了,也不知道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马上来。”方兴澜和红虾说了句“保持联络。”便结束了通话。

    红虾迟迟没有放下手机,他听着听筒里嘟嘟的声音,看着信封。

    0304。

    三月四日是他的生日。

    红虾带着那张银行卡找到了最近的自动提款机,卡上有九十三万四千八百块两毛余额。

    足够他换一辆钥匙是电子的,副驾驶座不会发出怪声的车了,更足够他离开隆城,找一片别的土壤,把根落在那里,或许他还能伸手摸一摸太阳。

    红虾回到车上,连深夜电台的音乐主播都在关心女人质和男绑匪的故事。女主播深情款款说:“送一首《人质》给还未睡,或者已经早起准备一天忙碌的你,嗯,其实,我们每一个人呢,或多或少都是生活的人质吧,希望楚俏能够平安。”

    红虾关掉广播,打了两通电话出去,找了几个马仔让他们帮忙留意楚俏的行踪。

    他放下手机时又不小心触动了雨刷,刷子刷了两下,他就让它们停下了。

    楚俏穿过图书馆,小宽把她拦在了教师活动室的门口,他找了双白帆布鞋给她,说:“喂,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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