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香水店》浮生香水店分节阅读47

    肖重云想,自己是死过一遍,又活过来的人,以后就飘萍逐水,也不想要求什么,于是说:“浮生。”

    小同学说:“我们社团在搞活动,写两个字送三个字。老板你写两个字和五个字价格是一样的。”

    肖重云心算了一下,觉得不能浪费:“那你就再多加三个字,浮生香水店。”

    他拿着那张写了字的宣纸往回走,找木匠做了块牌子,挂在门上,就这么把自己安顿了下来。

    在这几年间,肖重云听到了很多传言。最开始是张文山高价请蛙人下水,又雇人沿河上下游搜寻,后来便是他带着人硬要把那条河前后堵起来,把水抽干。当然不可能,差点还和法国当地警察干起来。再后来是请了高僧做法事,看上去是要安灵,请的却是一位给名流主持过婚礼的和尚。

    再往后流言就平息了,大概是张文山打听到了他买衣服的杂货店,或者是办事效率低下的法国警方调转方向,查到了他的出境记录。肖重云是一位自由的,在法国留学的中国公民,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自然可以去他想去的地方。而张文山只要沿着这条线稍作调查,就应当明白,他的入境记录在广州。广州是一座经济发达,人口众多,交通特别便捷的城市。从那里,肖重云有机会去中国广袤土地上,任何一处他愿意停留的角落。

    张文山彻底地失去了对他的掌控。

    不过据说张文山还是派人帮他拿了毕业证书,对外宣称二少爷身体不好,在家休养。肖重云很满意这个结果,他愿意在张文山的回忆中,休养一辈子。

    肖重云守着这家每个月收入仅够房租的香水店,卖一点自己调的作品,看一看外面路过的c城女孩,几乎感觉不到时光的降落。冬天他抱着一只不怎么灵的取暖器,夏天时开一架嗡嗡叫的老空调,生活安逸而舒适,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少不入蜀。

    没有人在意这家店的主人是谁,也没有人听过东方的肖。那位格拉斯的天才青年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一位胸无大志的老板。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肖重云想,或许应该再雇一个店员。

    这样他在里屋看电影时,有人能够在柜台上帮他收钱。

    肖重云又去了隔壁大学,贴了几张招聘钟点工的启事。启事刚贴出去,当天下午就来了个男生。男生个子很高,剪了个平头,穿了件普通的夹克衫,拿着他的宣传单进来,问什么都只答一两个字,好,不是,嗯。

    肖重云第二天重新去贴启事,第三天又去,再也没有别人来了。

    第四天时,他贴完走到校门口,想买杯水,又调头走回去,正好看见之前那个平头男生在站在他贴启事的地方,一张一张把纸往下撕。他认真仔细地撕掉了肖重云贴的每一份传单,擦干净墙上留下的胶水痕迹,确定自己已经排除了最后一位潜在的竞争对手,才转身离开。

    肖重云走回店里时,平头小男生已经等在门口了,拿着最新的一张单子:“肖老板,你是不是还没招到人?”

    肖重云奇了:“你怎么知道我姓肖?”

    “书法社说的,”小男生说,“我同学,给你写过招牌。”

    男生又说:“我喜欢你的香水。”

    “我不招喜欢香水的,”肖重云低头看他的简历,“我招缺钱的。”

    “我缺钱。”

    “包吃不包住,要住打地铺。”

    “可以。”

    “会修取暖器吗?”

    “会。”

    “会打lol吗?”

    “会打。”

    “我不要会打这个游戏的,宽带慢,和我抢网速。”

    “不会打。”

    “那你打什么游戏?”

    “小蜜蜂,单机版。”

    这个答案尚可。

    不知道为什么,肖重云觉得,站在面前的这个孩子,眉眼明亮,低调隐忍,和记忆中某个影子重叠了起来。他仔细搜索,却找不到那个影子的脸,只剩一阵风,从空空荡荡的胸口穿堂而过。

    他最终打电话过去,让这位叫张松的学生过来了。

    怎么说呢,他毫无缘由地觉得,应该有这么一位青年后辈,值得他温柔相待。有那么一个约定,在还没有来得及实践时就忘记了;有那么一个未来,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消散了;有那么一首关于青春年华的诗,在还没有人诵读的时候,就被烧毁了。

    肖重云靠在竹椅上,问那个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进门报道的男生,面含笑意:“你知道真正含蓄的,深刻的,穿越时光而温柔不减的香气是什么吗?”

    “如果你足够认真努力,天资又不是十分差,我可以陪你看一看‘中国香’的风景。”

    类似的话他好像也对别人也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第三卷

    第53章 登门拜访

    张松回国的时候,周天皓亲自去机场接人。

    小鬼在马来西亚养了足足三个月的伤,完全错过了香水新人秀比赛,在土豪父亲远程结清住院费后又逗留了一个月,才背着帆布包独自回来。

    张松要回学校,住宿舍,周天皓本来想拿学校食堂打发算了,又觉得小鬼已经瘦了这么多,再饿瘦一点,肖学长回来不好交代,就一车带去了平常吃饭的餐厅。

    他随便点了几个菜,加了个乳鸽汤,道:“早知道你家那么有钱,就不要总上我这里蹭免费的洗衣券了。”

    “……”

    “我还知道你混进lotus在c市的分部免费领员工餐巾纸,拿回去向我学长邀功。”

    “我老师说了,只招缺钱来勤工俭学的。”小鬼夹了一筷子菜,低头开吃,“如果他知道我有钱,就不要我了。”

    周天皓呲之以鼻,义正言辞地教育他:“装穷是没有用的,装可怜也是没有用的,反正学长也不会要你。我学长指导过的后辈,不说千儿也有八百,不要觉得自己多特殊,你就是其中渺小的一粒尘土,过两天就会被忘掉。肖学长只是看起来温柔善良,其实最冷酷无情,狼心狗肺,一旦分别后再回来,根本就不记得你的脸。真的,不骗你。”

    几个月不见,张松比之前瘦了很多,整个人晒黑了。他还是贴头皮的寸头,穿了件短袖t恤,要不是在吉隆坡当地电视台找血源,也看不出其实家世深厚。周天皓后来打听了一下,听说小鬼家不知道是挖煤矿的还是搞金属的,总之就是坐守金山。

    这段时间周天皓其实很忙,一直在全国满地跑。“蜀锦”事件以后紧接着大量弥补性的宣传与造势,逼得他四处出差。香气这种东西,说半天是虚无缥缈的,如何完美解读有一半靠调香师,另一半靠广告宣传,因此他用那款香气接近的旧配方替代“蜀锦”的策略,事实上是成功的。然而因为谁也不知道作品与广告究竟谁占的哪一半,所以整个宣发团队必须十分卖力。这次他来接小鬼,是从牙缝里挤出的那一丝丝时间,第二天还要出国。

    周天皓看小鬼吃得差不多了,就单刀直入地问道:“学长失踪之前,在做什么?”

    小鬼的筷子蓦然顿住。

    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我去拍节目,他在酒店等我。那几天他一直在酒店,几乎没有出门,”张松道,“我回来的路上,被一辆货车撞了。听节目组的人说他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你没有和大部队一起回来,单独一个人走的?”

    “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

    “花。”

    “你买花干什么?”

    “送我老师。”

    “你送我学长花干什么?”

    小鬼不吭声了,又埋头吃东西,吃了好一会儿,才跳过刚才的问题,继续往下说:“我出院以后在吉隆坡找了个地方住下来,找我老师。我拿着他的照片问了很多人,没有人说见过他。”

    “有人说那天看到一辆救护车从酒店后门开过,但是那条路又破又旧,查不到监控摄像头的录像资料。”

    “我实在找不到,就回来了。”

    周天皓听得很认真:“你是熊猫血,这个肖学长知道吗?”

    “没跟他说,”小鬼垂下眼睛,“怕他不收我。”

    “后来怎么调到血源的?”

    “本来医院有一点库存,家里找人在电视台放求助信息,又来了几个捐献的。”

    这种求助节目的效果竟然立竿见影,倒是有点奇怪。他问完了所有想问的问题,开车把小鬼送回学校,停车时仿佛突然想起一般,随口一提:“你也别太担心,学长他人挺好,给我打电话了。”

    小鬼正推开门下车,差点哐当一声摔下去。

    他重新站好,把自己的帆布包背端正:“他一次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周天皓拍了拍小鬼肩膀:“因为你老师不要你了。”

    “看开点,”他靠着车门长长地叹了口气,特别颓废,“其实我学长也不要我了。他根本没有失踪,就是把我们合作的配方给了敌对公司,躲到了他哥哥那里,不打算回国了而已。”

    第二天周老板按照既定日程表,如期出国,从c市机场直飞吉隆坡,在某大学做了个演讲,然后带着一堆人去了张氏集团在吉隆坡的总部。如果他的情报没有错,最近张文山一直坐镇吉隆坡总部,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飞回国内那家小香水公司。

    雅舍在国内香妆界虽然是响当当的大牌子,但是对于这么一个整合了两个势力的集团来说,确实只是一家小香水公司。

    周天皓随身带了两个秘书三四个身强力壮的保镖进大楼,进门直接给前台递了名片,要见张文山。

    前台小姐是位华人,接过名片就拨了内线,挂断后特别遗憾:“张总不在,昨天回国了。不然我给您做个来访记录——先生,周先生,您去哪儿?!!”

    周天皓压根儿没打算等前台回话,小姐一低头拿电话,他就已经抬脚往电梯的方向走了。等小姐追出来,电梯已经关门了,直升三十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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