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血绒花分节阅读42

    “你既然去过,应该知道老头住哪里吧?”

    可希的大脑又开始运转,如果他无法用魅力留住男人,那么就用策略。只要她能保证不从这兄弟俩的生活中退出,就有自信重整山河。

    男人是个奇怪的东西,他们对待女人和秘密的态度是一样的,一开始好奇心占主导,等到他们发现真相,就会毫不留情地转身。

    “等你不再说什么让我离开云修之类的话,再考虑是不是要告诉你。”

    “你能够跟踪云修,以为我就不能吗?”

    可希鄙夷地看着他,全然没有刚才的胆怯,柏原越发相信佳琪告诉他的都是事实,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孱弱:“现在,他能跟你说的话,应该十分有限吧?”

    她并不清楚这兄弟俩的关系,也不清楚上次善款事件的始末,只觉得兄弟之间能有什么推心置腹的话呢?何况还是生在这种人家,生来就只有明争暗斗。

    但她明白,这么说既能撩起他的好奇心,而且不会出差错。

    但柏原以为她清楚那件事,没准云修跟她讲过。就不再作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柏原才冷笑一声:看来,云修找了个好女朋友。

    ☆、嫌疑与芥蒂

    三天后,沈道成跑进办公室。

    他关上门,说:“找到有嫌疑的人了!”

    程雄赶紧坐过来,翻看他递过来的文件夹。

    “他家亲戚很简单,上次查过,没什么可疑。所以,这次重点找他俩的人际关系。周涵在学校的人缘不很好,几乎没什么朋友。我就去查苏悦。她的关系比较复杂,又转学又去福利院,而且由于漂亮,好多人都对她都有好感。”

    程雄翻到一张黑白的毕业照片,大概二十来人,很清楚又不清楚。

    说清楚,是因为照片没有泛黄、掉色,没有发糊的痕迹,每个人的脸都干干净净。说不清楚,是这种照片,清晰度不能跟现在比,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脸,并不能分辩各人的具体特征。

    沈道成喝口水,指着一排男生问:“能看出哪个人比较脸熟吗?”

    程雄去拿了眼镜,仔细观看。这是一张小学毕业合影。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可能过十年,有的人面貌就大改变了,更别说,都四十来年了。

    他扫了一圈,没发现眼熟的。

    沈道成又指着一张照片给他看。

    “这不是关爱福利院的前身,那个社区福利院么?”

    “没想到吧?”

    程雄是没想到,苏悦居然曾在那里待过,那时候他已经在委托周父向福利院捐款。因为周父劝过他,说做公益也是一种投资。

    但为什么,他几次去那里参观,都没看到她。他认为,就她这姿色,到哪儿都会很显眼,如果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另一张照片的背景是在图书馆门口,苏悦面带微笑地跟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一起。那男人的面孔?

    “是不是有点眼熟?”

    那张脸似曾相识,一个影像在记忆深处时隐时现,浮浮沉沉,想要跟眼前这个男子重合,却怎么也对不上来。

    “像不像赵医生?”

    程雄一拍掌:“这样说来,还真有点像。”

    “图书馆的一个老员工告诉我,”他有点兴奋,虽然那个老女人一开始睬都没睬他,等看见他拿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放到面前,里面露出喜人的红色边角时,才不顾刚才说的身体有风湿,从书柜里抱出一摞东西来,让他看有什么需要的。

    沈道成想,这笔钱又得算到差旅费里了,“苏悦在图书馆工作期间,这个男人经常来看她,给她带各种东西。她们怀疑是男朋友,但她否认。这张照片是在一个工作活动时拍的,刚好他过来,老员工就拍下了这张照片。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她没来拿相片,就一直保留着。她说,只知道那男人是她同学。”

    “这有什么用?你是说赵医生就是这个男人?”

    沈道成叫他继续看:“我查过了,也找到了初中老师,那老师居然还记得。说苏悦初中就读了一年,这个男学生平时很内向,但为这件事去办公室问了他好几次。”

    程雄再找出那张小学照片,仔细比对。没等他领悟,沈道成说:“知道这男生叫什么?”

    程雄说了一个名字,然后半张着嘴,等待答案落实。

    “没错,赵医生是苏悦的同学。”

    虽然证据就在眼前,但程雄还是有点难以相信:赵医生跟苏悦是见过面的,但两人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就是在亲子鉴定的事情上,他像一个旁观者那样来看待,如果真如他们说的,对苏悦有好感,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做到面无表情吧?

    接着,沈道成又说出了一件事:“这之后,我拿着他现在的照片去福利院了。前台和院长都确定是他,没错。”

    程雄的脑袋嗡一声就炸开了,这背后的神秘人,他猜想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怀疑过赵医生。

    这个看起来安静平和的男人,态度谦和、不骄不躁,怎么可能?他策划这一切,只是为心爱的人报仇?还有,他怎么知道苏悦是被陷害,而不是死于意外呢?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桌子旁边,此时,他想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亲子鉴定。他虽然亲眼看见他取了样本,也是他自己寄出去,但……

    如果是赵医生在幕后指使,那么,云修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了?他的疑心病开始发作,突然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件事。

    柏原跟了没一会,云修头也没回就在前面说:“怎么突然想起来跑步了?”

    柏原懊恼地想,那女孩说对了,他不可能跟踪云修。在一起时间长了,云修似乎练就了感知他方位的能力,只要他偷偷出现,云修总能知道。除了睡着的时候。

    他哼哧跑上去,跟云修并排跑:“我感觉自己胖了。”

    云修瞥一眼:“谁让你喜欢喝酒。”

    跑到公园门口时,一个人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柏原看着穿运动装的赵医生,颇感意外:“我还以为你从不出门哪。比我爸强多了!”

    赵医生哈哈一笑:“你们兄弟俩说的话一样。”

    柏原看看他俩的情形,才明白云修跟他很熟。于是想起可希说过的话。

    “你跟赵医生经常见面?”

    赵医生说:“对啊,算跑友嘛。不过跟年轻人玩不起,我顶多跑个四十分钟,不得了啦!”

    柏原客套地说:“最近也不见你来家里。”

    “董事长怕不希望我经常去吧。”他比印象中会说话,“医生嘛,备时备用,紧急关头才是好人,平时能不去就不去,他身体康健,我们才能要口饭吃。”

    云修表情奇怪,像吞了苍蝇。

    赵医生似乎也看出他的不快,说几句就走开了。

    云修埋头沿着公园里的小湖跑,双腿沉重。

    柏再次追上去:“怎么了,好像不高兴?”

    云修只顾跑。他感到说不出来的压抑,不知道自己这样跑着,算人生的一部分么?不知道路在哪里,光在哪里。

    赵医生说他生存下来就是为了复仇。可是,复仇!复仇!仿佛看到哈姆雷特在暗夜里徘徊。人家是王子,有家国重任(算了,其实他眼里也只有私人目的),对他而言,复仇算什么,这种荒诞的行径究竟能带给他什么,是更好的生活,更深的仇恨,还是更大的痛苦?

    他不知道是自己无情还是懦弱,感知不到自己强烈的愤怒,也感知不到这件事情的意义,只感到疲惫、厌烦,想要逃离。但他就像在笼子里拼命奔跑的仓鼠,跑得时间再长,跑得再快,依旧在原地徒劳地打转。

    他从初中开始跑步,跑到现在,他还在湖滨大道,还在这个公园里转圈。他没有力量、没有意志跑出去。可如果不这样自欺欺人地逃跑,停在原地,就会感到四周的压力往中心挤,挤得他胸腔都要爆裂。

    云修回来,看到柏原已经站在山脚的路口。他不经常跑,只跟着跑了一圈,就感觉嗓子疼得快要出血。

    两人一路上都没开口,默默地走在通往山顶的小路上。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个木亭子,柏原拉着他看周围的风景。

    小时候,没有凉亭、竹节式栏杆或扶手游廊,都是后来添上去的,尽管有些假,但在一派秋风金韵中,不时浮现这样一个个小亭台,却也有些复古的味道,有点爬山的趣味。

    云修对这种景致没什么兴趣,相比人工景观的用心,这里的植被就显得十分敷衍。

    树木可能从来没被合理规划过,毫无章法地乱长一气,要么都挤在一块,彼此纠缠,藤蔓到处攀爬,已经枯死的藤条挂着朽烂的叶片覆盖在树冠上,看上去就像被蛛丝缠满的遗址。

    要么,稀稀落落,都是些没有特色的灌木。路边的一些树上,挂着显示树名的牌子,看到不少叫紫薇树。听着文雅,其实就是一些让人没办法留下印象的小树,甚至都没有树的样子,纤细歪曲,挂着窄小且没有生气的叶片。

    既然没条理,索性就杂乱到底,可偏偏又不。这么多植物中,没发现一棵树上结着果实,甚至连柿子都没有。

    轰轰烈烈地走过春走过夏,在应该收获的季节,这里的植物无一例外选择傻傻地看自己掉光叶子,掉到一无所有。或是顶一身肮脏的陈旧绿色,呆滞冷漠,像一个古老的守墓人。

    两棵石榴树种在亭子一角,细黄的叶子铺满地面。

    初夏来的时候,这里开满红得耀眼的花,张扬恣肆。这些花儿经风沐雨,没过多久,一地狼藉的火红,满树芬芳过后,居然没见到一颗小石榴。

    云修从那时开始就厌恶这种树,好像生来只是为了博人眼球。眼下,黄叶纷纷,几只麻雀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正绕着石榴树飞快地转圈,像是鸟儿们在打闹嬉戏又像是警匪追逐。

    这场景让云修看得发痴。

    柏原笑着:“这些麻雀疯了。”

    小时候,云修看到过两只麻雀,在窗台上唧唧喳喳。不知为什么,他认定是在吵架,因为它们只顾着面对面叽叽大叫,都没发现云修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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