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血绒花分节阅读26

    柏原看着他的酒杯:“你怎么不喝?我都快喝完一瓶了!”

    “没你有本事。”

    “不够意思。我把你叫过来,也不是让你坐着的!”

    话里已有些醉意,云修想,离胡说八道的境界不远了。

    柏原把酒端到他嘴边:“起码喝一杯!”

    云修无奈,抿了一小口,放下酒杯,完成任务似地看着他。

    柏原很不满意,晃着自己的空酒杯,给他展示:“看到没?这才是男人!再喝!”

    云修把酒杯挪到一边,没有理会。

    “怎么?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不是喝过了!”

    柏原气得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这叫喝酒?”

    弟弟坚决不喝第二口,柏原来了气,抓起酒杯逼他喝。

    云修急了,刚想站起来,又被抓回去。拉扯之中,酒液顺着脖颈流入衬衫领子,胸口一阵冰凉。他被呛到了,极力摆脱柏原的手,挣脱后,低头咳嗽了好一阵。

    这一幕,让刚才还在专心发呆的酒保猛然清醒。

    “不想喝酒,跟过来干嘛!”他的语气里满是愠怒。

    云修感觉眼泪都出来了,咳得眼圈发红,听到这话,也生了气,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恼怒,准备起身。

    柏原如此粗暴地对他,真是人生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许什么也没错,错在他们都长大了,开始有不一样的思想,不一样的兴趣,不一样的选择。对柏原来说,他有自己的朋友圈,有自己的恋人,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因而,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就不再那么不可或缺了。

    迟早有一天,他和他,会走上不同的道路。一开始还能看着对方,微笑着挥手,渐渐地只能看见彼此的背影,再到后来,都消失在各自道路的深处,再也看不见,再也听不见,再也找寻不见。

    道路向远方延伸,感情没入尘埃,直到没有任何交集。想来令人心酸,但云修觉得,那一天,或早或晚,总会到来。而眼前,恰是这种征兆的开端。

    想到这些,他又改变了主意。重新坐下来时,看到柏原脸上浮现愧意。

    是啊,转身离开,只会加速分裂,如果那一天真的无法避免,不如珍视现在。况且,这人可能真遇上了难以解决的问题,又无处发泄,才会如此。

    坐下来后,也不看哥哥,伸手拿过柏原面前的酒瓶,给杯子加满,仰脖就要喝。

    柏原急忙拦下了。

    “对不起,云修……”

    “不喝的话,你又要生气。”

    “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

    “什么也不说,怎么知道你针对谁?既然把人叫出来,纯粹叫我陪酒还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倒是说啊!这样只管自己喝酒,算什么?!”

    柏原黯然道:“对你,我能有什么不满”

    “工作不积极啊,态度差啊?种种。”

    沉默片刻,回答说:“怎么可能。”

    云修不相信地一笑。

    一个穿着牛仔长裙的女孩抱着吉他走上台。掌声落尽,她开始咿呀吟颂。唱的似乎是一首原创,柏原并没有被她的音色迷住,却被歌词触动了:

    深深浅浅的脚步积满落叶的小路

    走在光阴背后谁来将我的哀伤领悟

    你离开的秋天世界只剩下孤单的剪影

    往事堕入尘埃满纸苦衷无处倾诉

    哦 哦

    你是否 听见我心曲

    歌声夹着风沙

    迟来的解释阻止不了爱情的落幕

    …………

    柏原听着这歌曲,差点落下眼泪。

    女孩抱着吉他下去,他还眼神空洞地盯着舞台。任何人,任何事,都会如这舞台一样吧?热热闹闹地上台,演绎人生悲喜,最终,都免不了曲终人散。

    人啊人,他苦恼地拿起酒瓶,发现已经空了。

    云修阻止酒保转身拿酒的动作,扶他起来:“喝完了,可以回家了。”

    柏原知道他肯定以为自己醉了,但偏偏,今天还没醉,没有醉,醉不了!

    “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你会原谅我吗?”柏原固执地叫上一瓶酒,看着云修无奈地坐下来,突然问他。

    云修现在确信这家伙遇上烦恼了。

    做错事,总不能是杀人放火吧?在这位哥哥的世界里,所谓做错事,无非就是不小心吐脏了被单,偷穿了他的衬衫或偷看他的日记。

    也许,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一点,但不管怎样,无论他做错什么,云修都肯原谅。这个世上,没有不可原谅的事,只有不可原谅的人。因为是柏原,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原谅。

    “会。”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不相信,柏原泪眼朦胧地强调一遍:“我是指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会?”

    云修开始怀疑他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或是不小心弄坏了自己东西,所以跑到这里来,故意整这么一出?柏原喜欢恶作剧,戏弄过后再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

    他很轻松地回答:“是。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

    柏原放心地点着头,不过他也没当真。看着云修纯真的脸庞,心里在说:也许,真到了那天,你会恨我。

    一个留着刺猬头的男人坐过来,点了杯酒。然后瞄一眼云修:“要不要来杯新的?”

    没等云修反应过来,柏原把酒瓶咚地一放,冲他喊:“没看见我在旁边!先来后到,你不懂啊?”

    男人没趣地从酒保那里取过酒杯,讪讪走开了。

    云修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低头直笑。

    柏原看着他的手腕,指尖一挑说:“就因为戴这种手链,别人才会误会。”

    “不有你吗?怕什么?”

    柏原突然不说话了。

    云修伸手盯着这条手链,也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并没打算带。有一天晚上,他靠在床上,拿出这条手链左右端详着。心里想起赵医生说过的话,觉得很奇妙。

    这虽算不上多稀有的饰品,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会让朋友转送自己的东西呢?具体送给什么人,按赵医生的说法,似乎也是随机的。更奇怪的是,赵医生既然准备送他入职礼物,送一条别人给的女式手链,是不是不太礼貌?是他没考虑周全还是另有隐情?

    他摩挲着手链,上面的宝石有种温热的触觉。就决定戴上试试,明早再取下来。

    那晚入睡后,他梦见一个白裙飘飘的女子,站在远处,笑着朝他招手。他想走近一些,女人就飘得更远一些,直到,隐入白湖的白雾中。

    醒来后,他觉得更加好奇。抱着想再见她一面的愿望,就没有取下这条手链。

    后来的一瓶酒基本没动,柏原今晚没有醉意。

    从酒吧出来,天空飘起了细雨。今年十月的雨水格外丰沛。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哀叹,再不出太阳,骨头缝里都要长满绿霉了。

    热身子走入夜色,云修望着路灯下白线似的雨丝,身子不觉一抖。柏原脱下外套,给他披上。

    他里头只穿了件薄棉尖领衬衫,云修扔还给他:“不要没事献殷勤,我害怕。”

    “你什么时候怕过我?”非给他套上。这是他的习惯,你越不肯他越来劲。

    “你不冷吗?”

    柏原在原地跳几下:“喝那么酒,一点都不冷。再说,我比你多吃两年半的饭,扛得住。”

    云修仰望天空,雨丝落在脸颊上:“回家吧。”

    柏原看到街角的小吃摊。白炽灯吊在红色帐篷上,人们围坐在桌旁吃饭闲扯,蒸汽在他们头顶弥漫。

    “我们也去吃麻辣烫吧?”

    不等云修回答,就拽着他跑过去,找空位坐下。很多人都在吃烤串,柏原问:“要不也来几串?刚好醒醒酒。”

    云修摇着头:“街上烤串都是假的。”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