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血绒花分节阅读10

    沈佳琪托着腮帮,真心爱死了这暧昧灯光,都照得她脸色如怒放的桃花(她才偷偷拿小镜子确认过自己的妆容)。

    宽大又整洁的茶色玻璃落地窗,使看出去的景致也仿似一幅做旧的名画。柏原穿着修身羊绒薄外套,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牛津衬衫,捧着咖啡杯望着外面,像秋后画报中的男子。

    佳琪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外面,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三三两两路过的人。刚才是几个结伴的女孩,嘻嘻哈哈地经过。佳琪以为他在看女孩,但现在走来一个老奶奶,正在管前来取车的人要停车费。他依旧没有挪开视线。

    她无聊地转着脑袋,拨弄着桌上的假花,看看男朋友再捏捏花瓣,好像两者有什么相似点。尽管,今天柏原的话不多,但她知足了。至少,那小子没跟来。

    星期六一大早,柏原坐在餐桌旁,耷拉着眼皮,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帮佣阿姨就来说:佳琪小姐打电话来,约他今天去游乐园。

    云修吃吃笑起来。

    这一笑,柏原更烦了。毕业已经一年,才转到新部门,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适应。

    爸爸最近让他学习公司管理事务,虽不信纸上谈兵,但基本的书面知识还得摸索学习。偶尔朋友们又叫他出去喝酒,这一天天,忙得转不开身。尤其是这几天,几乎每晚熬夜。本来,他准备不吃早饭直接睡到中午。但爸爸今天在家,小姨要他必须起来吃早饭。

    “告诉她没空。”

    小姨正给他倒热牛奶,听了停住手:“怎么没空?你不在家吗?”

    爸爸还没下来,但小姨已经替他做主,忙不迭地要撮合了。

    关于他和佳琪,程雄是默认的。与其找不认识的姑娘,不如找这样知根知底的。沈道成是公司重要人物,算得上一座移动的机密库。如果能结成儿女亲家,自然最好。说难听一点,保不齐他哪天有反心,也得先看女儿的面子。

    每次,只要佳琪来,程雄一反常态,总是笑呵呵地打趣,任孩子们闹去。别的同学朋友来叫,程雄总要盘问一通。但只要跟佳琪出去,从来不反对。柏原一开始答应约会,也是鉴于父亲的态度。只要父亲说什么,他一般都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要想风平浪静地过日子,就不能让爸爸不开心,不能违抗他的旨意。

    奇怪的是,虽然他跟佳琪是同学,又自小认识,但不知怎么搞的,当他俩单独在一起时,总觉得没有话说。

    佳琪是那种活泼的人,喋喋不休,欢欣鼓舞,就算独自一人都能整出群口相声的架势,但真要说些能让两人源源不断接下去并沉浸其中的话题,她似乎也束手无策。而他,喜欢跟朋友们胡侃,但对女孩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引起她们的兴趣。

    因此,两人在一起,很多时候都是没话找话,硬是东攀西扯地找话题,实在难熬。所以,每次出去玩,他都要拽上云修。

    哪天碰上那位少爷心情不爽、撂挑子不干,就会出现目前这种情形:你看看我,我看看窗外,除了一口接一口地喝咖啡,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在游乐场,玩得还算开心。毕竟只要逮到什么玩什么,排排队、买买零食,云霄飞车上让她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只管喊叫,不需要太多交流。

    女孩子好像永远不会累。从午饭后到现在,整整一下午都在陪着她逛各种店。糖果店、文具店、小饰品店、服装店,五花八门的店,柏原走着走着都快睡着了。

    佳琪看他精神不振,买了个小熊玩偶送他。柜台小姐说,这个有缓释心情的作用。听着很高大上,请问,哪个玩具没这个功效?

    柏原捏着小熊,扔又不能扔,藏又没处藏。一个大男人拿这种玩意儿,还不被人笑掉大牙?因此,三步并做一步地大跨步前进,只想快点回去。

    但佳琪不会放过他。好不容易有独处时间,她恨不得每一秒都要掰开来用。

    服务员来问,甜点想好了吗?佳琪这才记起来。她很想点那种情侣共吃的冰激凌,但柏原说不要。她就说,等会儿。

    现在,柏原的视线已经从窗外转过来,佳琪心想,怎么办?她看遍菜单,还是想点冰激淋,她被某种奇怪的兴奋点控制,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另一种能提升两人感情的甜品。

    柏原看她无比纠结,只好说:“想点什么就点吧。”

    等冰激凌上来时,他有些后悔了:“只有一个?你吃吧。”

    “这是情侣款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掉?!”

    柏原无奈,这秋风萧瑟的,刚一凑近,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毛就立起来了。都不知道怎么想的,出门就说冷,然而又不肯多穿衣服,非要露脖子露脚踝的。说到吃,她就变得很勇敢,即使把她扔到北极估计都能“喀嚓喀嚓”把冰盖啃光。

    佳琪的脸凑过来,她那浓重的假睫毛看得一清二楚,一条一条,茁壮而分明。看得他心里发毛,又缩回了脑袋。

    华灯初上,再冷的天气都挡不住年轻人寻求热闹和浪漫的心。从游乐园出来,佳琪挽起他的胳膊,到处搜罗好吃的好玩的。

    他们在广场上看了一会街舞;跟着一群小孩围在做糖画的周围;打几局台球,玩几下投篮机。柏原很会打篮球,惹得佳琪在旁边一直尖叫。佳琪在跳舞机上扭了几下,回头看柏原朝她竖起大拇指,蹦得更来劲了。

    回来的路上,佳琪的激动仍没冷却。如果真有时间机器,她肯定会入手一个。她要不断回放这些过程,不停回味,反复心动。

    她走到门口时,脚步沉重,迟迟不愿意进去。

    柏原跟她挥手告别。

    佳琪想,可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于是,大着胆子提了个建议:“你,不想亲我一下?”

    柏原刚要转身的人,听到这话,身子一歪,突然一个趔趄。

    她并不觉得尴尬,大方地说:“算了,再见。”

    柏原赶紧逃回车里。回到家,还在车上缓了一阵,好像仍没从慌乱中解脱出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不是激动,不是害怕,却也没有期待,没有心跳加速,只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有妈妈,小姨也没跟他说过关于女孩子的种种。他不了解她们,不懂她们的心理,更不懂如何才算是谈恋爱,像这样牵牵手,逛吃逛吃?

    书上和电视剧里都说,恋爱中的男女彼此会有触电般的感觉,他好像没有。是因为这不叫恋爱,还是书上夸大其词,又或是他跟佳琪从小认识、所以没了新鲜感?一连串问号在心底罗陈,他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烦躁地揉揉头发,拿了东西进门。

    推开云修房门,他还倚在床边看书。看到自己回来,一脸平淡。

    柏原把那只熊扔到床上:“送你。”

    他眼神一瞥,刚要笑,柏原索性说:“笑吧,笑吧,就知道你会笑!”

    “不是,这不应该送给女生的吗?你倒拿回来了。”

    柏原只把手里的纸袋一扬:“给你带了好吃的。”如果知道这小熊还是佳琪送的,他估计更要笑岔气。

    云修放下书,往袋子里一瞧:“真难得,跟女朋友一起,还能想着我。”

    柏原在床边坐下:“来尝一个。”

    他摇头说不:“我刷过牙了。”

    “尝一个嘛。我特地不顾面子打包回来的。”

    云修一副嫌弃表情:“原来吃剩的。”

    “干净的,又没人拿舌头舔过!觉得好吃才带回来的。你小子,不要太刻薄噢。”

    “我真刷过牙了。”

    柏原非要他尝一口。

    云修拗不过他,轻咬一口,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云修含着笑:“好吃的意思。”

    柏原这才满意。

    “约会的感觉怎么样?”

    柏原想起自己差点在台阶上跌倒:“你说,女孩太主动,是不是有点那个?”

    云修抬眼看他:“哪个?”

    柏原抓耳挠腮,一时不知道怎么说。

    云修没理他,半晌才说:“喜欢就是喜欢,哪来这么多讲究?”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梦见到处都是鸭蛋,捡了满满一篮子。剩了半锅饭,梦里,一个骑三轮车的男人,飞快地倒车,只因为我妈说,把这锅饭送你了。清晨出门,半月前被霜冻成灰色的树叶,疯了似地飘零……

    ☆、消失的女孩

    初二新学年开始了。

    从早上兴致勃勃地来学校,到老师安排他们打扫卫生,到开学典礼,到班干部发新书,他都没看见她。

    开学第一天,同学们还按上学期的位置来坐。那张板凳空着,像一个中空的句号。他不知道这个句号意味这什么,是开学第一天就生病了,还是忘了今天开学?

    暑假期间,他家里出了事,以至于开学之前这一个月,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今天,强打起精神来学校,半途中也没想起来到她家去叫一声。上初中后,因为不顺路,而且已经是青春期的男女同学,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初一时,大多只是在路上碰见,才会一起到校。

    她的成绩一直很好,也很少出现无故旷课的情况。绝不可能糊涂到连开学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听完教室里的广播通知,班主任打开教案,开始讲新学期的教学要求和目标,同学们陆续拿出笔来记。老师的眼睛瞟向那空位,却又像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刚才点名时,没提到她的名字,也没像往常那样,询问某某同学怎么没来。好像对她的缺席早就知情。

    如果不是请病假,难道转学了?要么,调到其他班级了?可在开学典礼上,他左顾右盼,没在隔壁班级发现她的身影。一般来说,除非有特殊情况,都不会半途转到其他班级里去。直到各项杂事结束,班主任把另一个女生调到那个空位上,他才黯然确信:不是请病假。

    这个块垒积聚在心中,怎么都不能释然。放学后,他径直往那条路上走。她家在中学东边的那个路上,跟自己家刚好相反。他背着御宅屋,一步一步走在夕阳的余晖里。

    当那条熟悉的小巷子呈现在眼前时,他的心突突跳起来,像要见到许久未曾谋面的恋人。

    那扇生锈的铁门还在,经过多年风吹雨打,锈迹如爬山虎般布满整扇大门。这条巷子,是通往小学的必经之路,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这里。

    那时,他一个小学生还不懂得什么叫情窦初开。只记得,这扇铁门嘎啦啦打开,紧接着,一个女孩欢快地跳进晨光里,像一颗活泼的水珠。她的脸庞透着朝阳的红晕,御宅屋随着她的跳跃也一摇一摆。似乎觉察到身后有人,她倏忽停住,回头一望。这一望,他顿时像被耀眼的阳光摄住,竟站在原地不能动弹,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她是个脆弱的精灵,自己稍不留神,就会把她惊飞。

    那一次,他跟着她,一直走到学校,走进同一个教室。看着她放下御宅屋,跟同桌说话,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一言不发,整个人处于恍惚状态。

    他心里明白,班上不存在这样一个女生,尽管其他同学都活生生地在跟她说话。

    班主任进来,说今天给大家介绍新转来的学生。就看见这个女孩走到讲台那里,朝全体同学绽放微笑。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从那道铁门里出来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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