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燻妆》二十八、记忆

    二十八、记忆

    在我确定他已经完全离开了之后，我转身面对铁门，然后伸手在包包里寻找钥匙，迅速的开了楼下铁门。或许真的就如杨汉仁所说的，这个住宅区真的是个很安静的地方，在夜间的这个时刻里，整个楼梯间彷彿只剩下我拖沓的脚步声。

    这位前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呢，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着走着，不知为何，我的脑中竟然浮现了刚刚杨汉仁对我说的那些话，不管是讨厌的那些说教，还是关心的那些碎念，全部都再度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最后画面竟然定格在那切了对半的滷蛋上，那鹹中带甜的酱油膏，搭配上那切碎的点点葱花──以及那挂着浅浅微笑的表情。

    咦？为什幺画面从滷蛋切换到杨汉仁脸上了？我闭起眼睛摇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联想摇出自己的脑海之外。

    「妹妹，这幺晚才回来啊？加班吗？」住在对门的妈妈刚好出门，亲切的对我打了个招呼。

    我也转头对她笑了笑。

    「女孩子家晚上回来要小心啊，虽然我们这边治安还算不错，可是走夜路还是要多小心点哦。知道吗？」

    「知道，谢谢阿姨！」

    然而我的笑容却在我把钥匙戳进钥匙孔的那一个霎那瞬间停格了。

    门没有锁。

    我惊讶的用左手摀住了胸口，感觉到心脏在里面怦怦激烈的跳着。在停格了五秒之后，我用力拉开铁门，往里头冲了进去，丝毫不管对门的妈妈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礼貌的孩子。此时此刻，我只想知道是否如我脑中所想的那样──即使我内心早就知道这根本只是我个人的妄想而已。

    「小毅？」我朝屋内喊了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轻轻把身后的门关上，打开门旁的电灯开关。亮光将我完整垄罩，却发现这个空间里丝毫没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存在，也没有曾经来过，却又离开过的痕迹。

    啊，难道是今天早上急着上班忘了锁门吗？

    我在玄关脱下了鞋子，然后把包包跟纸袋往旁边角落一扔，就这样随便的躺在了客厅的木头地板上。虽然是木製地板，却还是可以感觉到来自地板的冰冷感 受，我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挡住了来自上方炙热的灯光，也替自己遮掩了那股想狠狠嘲笑自己的心情。

    妳到底想要甚幺呢？想要回到家看到气球蛋糕跟心爱的男人？想要一个可以让人破涕而笑的惊喜吗？还是……？

    明明答应杨汉仁要当一个成熟的女人，可惜最终我还是只能当这样的一个角色呢。只能当你口中那个让男人压力很大又很想逃走的角色罢了。

    于是在那个夜里，我把自己给灌醉了。

    我喝光了冰箱里的所有啤酒，那些我完全不明白为了甚幺而準备的那几罐罐装啤酒。原本想把自己灌醉，却发现好像越喝越清醒，没有办法忘记想忘记的念头，也没办法让自己好好睡上一觉。

    在这个时间里，真的好想听听你的声音。真的好想。

    可是却总是鼓不起勇气拨打你的手机号码。

    不知道何时我终于睡着了，在梦境里，我回到在夏令营里与他告白的那一晚。场景一样是那个满天星辰的夜晚，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脸疑惑着。

    我就像记忆中的自己一样，开口向他告白。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拉开微笑，他伸出手，温柔的触摸了我的头髮。我看着他，感到一阵疑惑，这不该是记忆中的画面啊。

    接着，我眼前那个缩小版的小毅突然瞬间长高了，稚气的脸庞变得成熟了，原本理的清爽的短髮变长了一些，斜斜的浏海盖住了他部分的额头。身上的那件运动服变成了他最常穿的那件衬衫，外头罩着我送给他的那件卡其色牛角扣风衣。

    他把手轻移到我的脸颊旁，然后用手指碰触了我。

    我知道这是一场梦境，所以我感觉不到他手指的温热，可是却还是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内心感到澎湃不已。我也伸出手，把他的手往前推到我的脸颊上。

    「谢谢你。」我听见自己对他这幺说。

    他垂下了眉眼，风声在我们四周流窜着，他身上没扣好的的风衣衣襬不停的被撩动着。最后，他抬起目光，开口说：「我──」

    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噜。

    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震动声打断了他，让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