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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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同学,虽然下星期就要期末考,这次的班会课还是让我们决定一下三年级的班级干部吧。开场白就说到这,职位都写在黑板上,自愿的自己上台写座号或姓名,担任干部很好玩的唷,快来填吧。」

    我从没见过这幺无力的推荐,但这是台上现任班长一贯的态度。

    陆陆续续有人上前去填写座号,不久,几乎所有项目底下都有对应的座号,独独班长那一栏仍空着,彷彿是特地为谁準备着的。

    察觉此事的吕视知自然不愿乖乖落入圈套,「咳,你们都不晓得班长的福利多好吗?学期末的小功就不说了,纵使整天闲闲没事,别人也会有:『哇!你好厉害哦!』、『班长辛苦了!』等等崇拜的讚叹,唉——简直找不到比班长更优游自在的闲差了。」稍微提高音调,不停说着当班长有多好多方便。

    「既然如此,你就连任呀,班、长。」

    「这位同学,平心而论,我认为你也挺合适的。」

    「多谢赏识,我已填下康乐股长一职。」

    「你不介意的话兼任也无妨。」

    「我非常介意。」

    他又用力咳了几下,「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再当班长,我们班会变得比现在更散漫哦。所以你们还是找个心甘情愿的人来吧。」郑重声明道。「请提名。」

    有位同学举起手,吕视知点了他起来。

    「吕视知。」

    「……好。」

    没有人再举手。

    「……还有人吗?刚刚不是话很多,怎幺现在都不说了?」

    一片静默。

    「同意就拍手通过。」

    掌声如雷,我瞧见台上的他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想我们班是个不喜欢承担的班级,若有得以安逸无虞的机会,便说甚幺也会紧捉着不放,吕视知就是那个被缠住的倒楣鬼。他毒舌归毒舌,做起事来也与他损人一样快狠準,深受信任。

    其实我也不讨厌他佔着班长的位置。他从不强迫别人做不擅长或不喜欢的事,像是毕业旅行晚会的表演班上并无全数参与,吕视知那时只问想上台表演的有谁,就他们上台。其他像是各式比赛,若非有明文规定需全班参加,他永远以志愿为优先甚至唯一。如此也许会使班级显得不那幺团结,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悠闲自在的。比起高一为了练运动会进场,每天都得留校看负责人脸色,我偏好吕视知给人的清静,即便前者是充满善意,而后者只是不愿多费心思。

    我大概是个不懂得接受他人善意的家伙。

    「有人要反对吗?就像结婚典礼要完成仪式前那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哟,掌声是收得回去的。」

    台上的男孩仍不断推辞,我有些不明白,他一向乾脆果断,此刻却有些缠人。

    也许他想要全心全意念书吧?不过高三应该也不会有甚幺了不起的活动。

    无论真正原因为何,那是坐在台下的我永远无法理解的。

    就这样吧。

    ★

    期末考结束,我的地理考了七十分,数学拿了三十二分。

    学期处分:补考。

    ★

    补考时间是暑期辅导前一天。

    「明天开始又是永无止尽的重补修了……」一早穿着整齐制服来到学校,我盯着中廊的布告栏,不禁哀怨道。

    二上科目的重补修会在暑期辅导施行后的六日或放学时间进行,我上学期数学补考并没有过,总共是缺六个学分,一个学分要补三个小时……那种漫长枯燥的滋味早在一年前我便已尝过。

    揹着书包,无精打采的走进补考教室,里头早已坐着一些人,教室是按照班级分配,有我们班,也有隔壁几个班的。班上来的大部分是寒假补考时就曾见过的面孔,他们个个如我一脸无奈。

    我默默走到被安排到的座位,将学生证与铅笔盒放到桌面上,静待钟响。

    过没多久,教室的门再度被打开,走进教室的家伙令坐在位子上的同学全愣住了。

    「吕视知?」一位同学忍不住打破无人开口的窘境,吃惊的喊了一声。

    被唤名的他回了声早安后,便走到其中一个空位上坐下,对于那位同学的惊讶可说是视而不见。

    在他坐定后,钟声响了,考卷立刻自前方传下,谁也没空再去搭理他的出现。

    那实在是煎熬至极的五十分钟。虽然考前稍微读了点书,但能写得出答案的依旧不及整张试卷的三分之二。

    看来这又是场败仗了。

    钟声再次响起。

    眼巴巴望着试卷被收走,无能为力的我只得收拾用具準备离开。

    「班长,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你。」起初向吕视知开口的那位同学似乎是要把话题接续下去,一面整理桌面,一面与他继续攀谈。

    「怎幺,我不能补考啊?」吕视知虽面无表情,反问的语气却咄咄逼人。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有点疑惑,你的功课不是很好、超好、无敌好吗?」

    「我的数学很普通,高一还是压线过关。不过期末考不小心考了十六分。」他说得云淡风轻,我却不知怎幺的手滑了一下,刚装进铅笔盒里的笔再次散落一地。

    十六这个荒唐的数字令还在教室内的所有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吕视知瞧,毕竟一题填空就八分,选择题乱猜也至少有个六分八分,如此一来便有十六做基础盘,接下来完全是个人造化。倘若不是没有念书,几乎不可能会只有基本盘,更不用说是动不动就被其他人抱着作业簿东问西问的吕视知了。

    「欸,你该不会那天被甚幺不乾净的东西给缠上了吧?」

    「说不定哦,这次段考除了国文和生物,我都没过六十五。」两手一摊,不以为意的回道。对话的两人一个满脸不可置信,一个始终神态自若,彷彿考十六分的是诚惶诚恐的那一位。「反正结局是我们都来补考啦。」

    「这不是我认识的吕视知呀。」

    「不认识最好。」

    「……话说刚才的考题你都会吗?」

    「就一题不确定,不晓得其他会不会计算错误。」

    「不愧是班长。」

    「就算你国英数社自全被当,只要想要当班长,我拚这条命也会让你当选。」

    「那倒不必了,我甘愿臣服于你。」

    「噁心死了,我要回家啰,掰。」

    「明天见。」

    只见吕视知迅速背起书包,带着无奈的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

    我不禁为他的坦率灵敏自叹弗如,将背包拉鍊拉上后缓缓离开。

    在我踏出教室后门时,有个人正好站在门边,我们差点撞上。

    我低着头,绕过那人身边,他却叫住了我。

    「妳也在这里啊。」

    那个熟悉的声线使我不由自主抬起头,与声音的主人四目交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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