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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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期中考考得一塌糊涂。

    这称得上是一如往常,一点也不出人意料的结果,但我还是难过了,像上回一样。

    这也是人之常情。

    掺着一点哀怨及愧疚的不满足啃蚀着我的身心,我意识到,然后继续颓丧不振。

    「数学、英文、物理、历史……」我盯着发下来的各科成绩,开始默默估算着期末考差不多要考几分才会及格。

    「温筠庸,妳在做甚幺?考完试还在算数学噢?」邻座的同学见我这怪异的举动,好奇的询问道。

    「没有啦,这个是……呵呵呵。」我只得发出暧昧不明的悲凉笑声回应她的疑惑。

    总有人无法理解,因为他们不曾经历过,虽然偶尔会令人感到火大,但那也是因为他们比自己努力付出,且恰好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他们早已意识到,现在已不是可以悠悠哉哉的时候了。

    我明明也知道。

    就只是知道。

    有人选择面对,我却只想着要逃避,连恰如其分也办不到。

    为了终结脑中紊乱的思绪,我抬起头望向窗外,亮白色的阳光洒满整条走廊,没有起风。此时此刻,我彷彿能忽略一切喧闹,气氛是如此宁静祥和。

    「今天天气真好呢……」我不自觉张嘴呢喃,并且想起了他。

    与他至今见过两次面,时间点都与考试十分紧密,可彼此从未提到关于考试的事情过。

    那究竟是一种体贴,亦或同病相怜?

    我始终找不出合理的答案,世界上一体两面的事太多了。

    ★

    操场上挤满了人,跑步的、练舞的,还有手握球拍準备进体育馆打桌球或羽球的,也有不少和我一样只是耗时间散散步的。当考试一结束,那些消失的人随着钟响,不约而同又聚集于此。

    我有意无意的四处张望,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蹤迹,不过过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半点着落。

    他是不是也只喜欢在无人时出没?或者这其实是一种桃花源记的道理?一旦过于刻意,便会遗失所遇见的美好事物。

    那幺,打道回府吧。

    我走到司令台边,揹上放置在台阶上的书包,拎起搁在台下的餐袋,转身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途中,我随口念起徐志摩的〈偶然〉。不知为何,上国文课时补充这首诗后,它便一直被我惦记着,也许是因为挺琅琅上口的吧,可即便如此也完全无法增加我身上任何一丝诗意。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我一惊,猛然朝后头一瞧。

    男孩举起空空的左手,向我晃了晃。

    回过神,我慌忙的朝他举起右手回应,表示自己看见他了。

    他逐渐往这儿走来,我则是愣在原地,动也不动。

    在彼此距离剩约两公尺时,他停下了。

    「因为没有自习课又找不到时间,放学全班留下来考了一张化学考卷。」他以解释的口吻突兀的开启对话,完全没有任何开场白。

    「这、这样啊,真是辛苦了,明明才刚段考完。」我整个人**的僵在他的对面,试着抽动下嘴角,想营造出稀鬆平常的氛围。

    他听了后不以为意的眨眨眼。「对在意的人来说是很辛苦。」

    这句话倒是教我一头雾水,一张脸困惑的向着他。

    他仍旧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耸耸肩。「不是吗?」

    我开始思考,关于他话中的意思。

    倘若对考试这回事毫不在意的话,那幺考卷不过就是张上头写了分数的填空游戏。

    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点点头,表示对他那句问话的肯定,同时也一面思索自己究竟属于哪一类。

    「……你在意吗?」找不到话语回应的我最后丢出这四个字,脱口而出的当下连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为甚幺我硬要回话啊。

    「嗯,不得不在意。要不然我就不会在教室待到五点半才离开了。」只见他瞇起双眼,露出带有几分苦涩的笑。

    「说、说得也是啊。」我不由自主将食指交扣至腹部前,每当心虚或词穷时,自己似乎总会有这样一个动作。

    「不过考完后来晒晒太阳,好像就不会那幺无奈了,哈。」他双手一摊,发出苦笑声。「妳要回家了吗?」

    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忽然有一道光闪过,我的头立刻由上下转为左右方向晃动。「不,我也才刚来。」

    他停顿了会,像是进入某种资料重新输入的状态。

    我开始陷入某种恐慌,他发现我在扯谎吗?我、我只是……

    「那走吧。」

    他将书包靠墙放下,朝我微微笑,然后转身走向操场。

    冷汗早已流满地的我瞧见他的反应,萦绕内心的心虚感使我不禁面露诧异,回过神后才同他搁下前几刻才揹上的书包,回到操场。就如同按下倒带键重複着方才的行为,不同的是,这回我不是独自一人。

    我们隔着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他似乎十分乐于享受此时的阳光,然而我却无心对这片金黄大地有所评论,我的目光全然聚集于他身上。

    他给人的感觉十分悠闲自在,彷彿就算天突然塌下来,他也会毫不介意的说:「许是缘分尽了吧?」如此看破尘世的话。

    ……这想法也真够荒谬了。

    更荒唐的是,我连他姓甚幺都不晓得。

    至今我们碰见三次,除了考试,他也从未提起任何关于姓名或称谓的事。

    可能就像我们在认直属时总是客气的问学弟妹的名字,但不一定会说出自己叫甚幺,毕竟这次认完,下次见面八成是一年半载后的事了,因此甚幺也不打算留下。

    他是这幺想的吗?

    我们没说甚幺话,绕着操场步行三圈,他偶尔会转过头望向我,附上几抹淡淡的笑。

    「对了,我想请问妳一件事。」

    毫无预警的开口使我顿时定了几秒,才又予以回应。「甚、甚幺事?」绷紧神经,语调蕴藏着几分颤慄。

    他没有停下步伐,但放慢了脚步。「妳是因为高一数学被当才选文组的吗?」

    一语中的。

    我尴尬的点点头,没有一点要否认的打算。「的确是如此,不过也有其他人是因为自己的理想选文组的啦呵呵。」承认之余也不忘替其他人辩驳,我觉得自己的笑声真是难听。

    「我知道,也认识那样的人。」他对我的话表示赞同,同时伸了个懒腰。「但我想自己是当不成理想中的自己的。」

    他的眼皮微微垂下,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阳光似乎也唤醒了喜爱温暖舒适的瞌睡虫。

    他不再言语,我也随之沉默。

    太阳也有晒不乾的落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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