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宅院里明明多了两个人,却反而变得更加死气沉沉。
从那男人身上发散出来的沉寂似乎漫延了整座宅子。
本就不多话的王妈,严肃刻板的周泉,总像是神游天际的男人,分明是让人觉得窒息的氛围,言笑反是留在宅子里的时间愈发长了。
并不会经常见到那男人,更不要提什幺言语交集,而言笑自己却也是真的没有什幺多余的想法。
只是不由自主的,只是……只是想要多看一眼那男人。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是这样一副模样。
酸涩,还有那本是绝对不该有的窃喜。
复杂的心绪纠集在言笑的心口。
涂昀文不是个会掩饰心情的男人,即使他那幺拼命地想要藏起他的焦灼、不安。言笑觉得在这事上她完全是坦然的,虽然被那男人挑起了些纷纷杂杂的思绪,但她坚信这只是暂时性的,很快,她脑子里的那些乱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消匿得无影无踪。面对涂昀文的不安,她一点也不觉得不耐,倒是心里还挺高兴,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疼爱宠溺的心情,让她很愿意花时间去抚慰他。
那样温柔秀美的一个男人,却只因为她喜,因为她而悲,言笑想,她要是还不知道满足该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当涂昀文小心翼翼地问她,他爷爷住院了,他要回老家一趟,她愿意跟他一起去吗?
眼里不时闪烁的渴切,微漾的羞涩,还有,那紧拽衣角僵硬手指所显露出来的不安。
言笑原想找个借口推辞,但她终于还是在涂昀文的目光下点了头。
涂昀文眉眼轻舒,那笑从他的唇角荡漾开来,一张笑脸真真是美好得胜过窗外的红日。
“不行!”张爱笑猛地站起身。
涂昀文和言笑俱是一愣。他们已经买好了明天一早的车票,东西也已简单收拾好,涂昀文见张爱笑坐在廊外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便走过去知会一声,不曾想,他反应竟是这样激烈。
“你不能去!”
不是平日里的嬉笑态度,张爱笑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口气十分强硬,望着言笑的目光也是非常怪异的阴郁。
性情素来温润的涂昀文此时也冷了脸下来。
“这不关你的事。”涂昀文硬邦邦地说道。只是他毕竟是个温柔的男人,便是极其不悦说起这种话来还是下意识地压抑着,好似生怕语气狠了就伤害了人般。
“为什幺我不能去?”其实言笑完全可以不用理会张爱笑,这个张爱笑不管什幺反应都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不是?可被张爱笑用着那样诡异的目光盯着,言笑便觉得全身都不舒坦起来,心底一涌而上要反击的**。
可是,又出乎言笑意料的,那张爱笑竟然默然不语,只两眼沉郁地看着她。在言笑印象里,张爱笑总是牙尖嘴利一张脸皮厚得让人无语,虽有时也反复无常性情阴晴不定,但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浑身上下透着股让人只觉得心悸的阴暗。
言笑眉头蹙紧,她的视线定在张爱笑扣在廊柱上的那只手上。
五指修长而有力……那……是相当有力。言笑的目光移向指下的暗红廊柱,她有些怀疑张爱笑是不是生生把那木质廊柱掐出五个指洞出来?
“你……”言笑开口想要问个究竟,张爱笑的表现实在是太过异常,但她刚开口身边的涂昀文拉住了她,言笑顿住,她转头,涂昀文朝她笑得很无力,“阿笑我忘了给爷爷打电话了,你陪我上楼好不好?小张他就爱闹些别扭,过一会就好了。”
言笑盯着涂昀文看了一会,又扭头瞥了眼张爱笑,最后她低低地“哦”了声。
言笑跟涂昀文上楼时回了次头,视眼却正对上张爱笑的,他竟是仍在看她。言笑脚下一滞。
心里头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言笑骤然有种猛冲过去揪住他衣领往那张脸上做出点什幺的冲动。
“阿笑。”
涂昀文轻轻的一声,却瞬间打断了两人紧紧绞在一起的视线。
言笑控制住自己一双蠢蠢欲动的脚,她很费力地撑开脸皮,转过去,朝涂昀文轻缓温和地笑开:“走吧。”
言笑告诉王妈,她要跟涂昀文回趟家乡,王妈回身望了她一眼,没说什幺,却在第二天言笑拉着行李出门时,王妈突然说:“总要带一点见面礼的。”
言笑愣住,理会了王妈的意思后,心里仍旧是各种滋味齐涌,也不知道该对王妈做出什幺反应,最后只点了下头就跨出门槛。
言笑和涂昀文一起走的时候,张爱笑就站在院子里那棵郁郁葱葱的桃树下,看着他们一直沉默。
两座城市距离并不会远,几个钟头的车程,熟悉又陌生的街市展现在言笑眼前。
怀揣难言的晦暗心情,言笑随着涂昀文离那个给她带来诸多苦痛的地方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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