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嬛的心思全在张振发的身上,换下手术衣就急急去了神经外科的病房。
师母李翠珊早已经在病房里,见叶嬛进来忍不住抽泣起来。
“师母,你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张振发和李翠珊结婚二十多年,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如今到了这个年岁,夫妻两个多少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这次张振发倒下,让李翠珊一下子就失去了主心骨。人家有儿有女还能商量商量,自己如今一个人来面对性命攸关的事情,让她觉得特别的无助。
“小叶,你说师母该怎么办?”李翠珊抽泣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让叶嬛听得心里一阵的发酸。当你们其实是师母不能生育,作为那个时代的人,不能生育是会被人嚼舌根的一件事情。她几次欲和张振发离婚,让张振发找一个能够继承张家香火的人,都被张振发严词拒绝。
张振发喜欢小孩,可是并不代表他非要小孩,若是为此让他抛弃自己的妻子,他是万万不会的。在那个年代顶住街坊的流言和家人的催促,张振发和李翠珊就这样过到了现在。
“师母,不要紧的,师傅吉人自有天相”听到李翠珊的话,叶嬛多少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不肯答应甄佑乾的手术要求,张振发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压力。如果没有这么大的压力,那么张振发也不会在手术中发生这样的事情。
叶嬛嘴上说不要紧,其实到底如何一个情况她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又安慰了李翠珊几句,叶嬛去了唐馨蕊的办公室。
唐馨蕊值的夜班到这个点原本就已经很累了,叶嬛也是心力憔悴,所以两个人的对话基本没有废话。言简意赅,唐馨蕊说了个大概的病情和手术的前景,叶嬛道了谢,又折回到张振发的病房,把原话跟李翠珊说了一遍。
“有危险吗?”李翠珊自然知道手术是有风险的,可是作为家属来说她还是免不了俗的问了一下。
“师母,你是知道的,手术总归有风险的。到时候会让神经外科的主任来给师傅操刀,师母你放心好了。”
没有人能够保证手术就一定成功,即便是主任来做这个手术,主任手下也有亡魂。叶嬛觉得这样的安慰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可是这个时候人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想的。
“师母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小叶你先去休息吧!千万不要你也累倒了,师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说道这里李翠珊免不了又哭泣起来。
叶嬛忘记自己是怎么从张振发的病房里出来的,心抖的不行,握紧的拳头上面每一根血管都看的清清楚楚。
叶嬛出电梯的时候时岚正好也从旁边一部电梯里出来,见叶嬛面色不好,关心的问道:“叶医生,你没事吧?”
叶嬛愣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可是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晃了几下。时岚下意识的扶住叶嬛,“怎么了?”
“大概有些低血糖”叶嬛扶住额头,一阵阵的眩晕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唇边,一个腻腻的东西被塞进嘴里,一下子甜味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吃颗巧克力吧!”
没有广告里说的丝般的柔滑,但是这多少缓解叶嬛的状态。
“谢谢你了时医生”叶嬛道谢,不着痕迹的从时岚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
“不客气,我看你面色不大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不早了,时医生也应该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叶嬛拒绝着,即便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可是她和时岚并不熟悉,仅有的几次接触也只是因为甄佑乾的病情。
“顺路而已,我回家要经过你家小区。”
时岚都已经这样说了,叶嬛再拒绝多少有些矫情,“恭敬不如从命,那就麻烦时医生了。”
第29章
叶嬛是真的累了,居然会在时岚的车上睡着。
刚上车的时候,叶嬛还和时岚说了几句有关换心手术的话题。时岚也没有注意叶嬛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有好几分钟叶嬛都没有说话,再看过去的时候见叶嬛裹紧了外套,头歪在一侧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事,叶嬛的眉头皱的很紧,看的时岚都恨不得停下车来抚平那些皱褶。
医院离着叶嬛的家不远,这个点的马路早已经没有了白天的车水马龙,时岚开得再慢,十五分钟也到了叶嬛下的楼下,见叶嬛睡的香,时岚不忍心叫醒她,便沿着叶嬛家小区开始绕圈圈。一圈、两圈、三圈,直到时岚自己也分不清楚绕了多少圈。
“呃……”叶嬛的腿一抽,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般,“噔”一下从副驾驶的位置上坐起来。漆黑的夜里,小区四周路上昏暗的路灯照不进汽车里,但是时岚也能感受到叶嬛应该是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的。
“你,没事吧?”时岚不确定的开口。
叶嬛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刚刚还清晰无比的梦境此刻却早已经模糊不清。梦里纠缠的那些人早已经故去多年,却选择在同一个场景里出现,叶嬛不知道这样的梦是否在暗示着什么。
“你是在绕圈?”叶嬛眼睛瞟见仪表盘上的时间,和自己上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就算是走路也应该从医院到家了。现在时岚的车子居然还在路上,只能说明时岚是在绕圈。
“看你睡着了……”时岚的话让叶嬛心头一暖,曾经也有人这么做、这么说。
叶嬛沉默了……
汽车又是一圈,到了小区的正门口。
叶嬛解开保险带,“谢谢时医生了,路上小心,到家了告诉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即便在这几年里很少有人会送自己回家,可是临别的时候叶嬛总不忘说这句话。
“好的,叶医生再见。”
叶嬛朝汽车里的时岚挥了挥手,目送着汽车的离去。
汽车朝着城外开去,时岚猛的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由加大了油门。
michelle是哭着入睡的,时岚的电话打不通,人到半夜还没有回来,michelle觉得时岚是有意在回避自己。
时岚火急火燎的到家,见michelle睡在沙发上,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泪痕,有些无奈。
掏出包中的手机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没有了电,找到充电器插上,开机才发现有n个未接电话和十来条短信。时岚没有一一查看,点开叶嬛的电话,发了条“已经到家”的消息传给了叶嬛。
叶嬛坐在床上,瞌睡虫不时来袭,只是时岚的短信一直未到,叶嬛也不敢睡。
直到那四个字出现在手机上的时候,叶嬛随手把手机一扔,钻进被窝,搭到枕头人便已经睡着。
“你再给谁发消息?”不知道是时岚太过专注于手机,还是michelle走路太轻,等时岚手中的电话被michelle一把夺过的时候,时岚的面色有些难看。
“给我”冷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的感情,反倒有些不耐烦。
“岚,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你回来中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michelle的话让时岚觉得心烦意乱,为什么要回来时岚也不知道。高中时期开始,她就被父母送到国外去读书,一直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父母也移民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一家人分开的太久,还是时岚已经长大,不需要父母的保护了。原本和睦的一家再次团聚的时候却比陌生人还生疏,大家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那根脆弱的神经。
只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也没能保持的太长久。父母的婚姻在国外维系了不到两年,就出现了无法弥补的裂痕。两人迅速的离婚,又再婚。时岚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些,至少可以不用在每天虚伪的保持着这种平衡。
时岚的父母在国内都是生意人,移民前已经把大部分的产业也转移去了国外。夫妻两个在经商方面都是高手,各自经营着不同领域的产业,就算是离婚,也并不影响他们的事业发展。
两个人离婚唯一遗憾的就是和各自的新欢不能再诞下一儿半女,毕竟年龄摆在那里。都五十开外的人了,上天并不会让人十全十美,两个人亲生的只有唯一的女儿时岚。
夫妻俩为了在时岚心中占据更重要的一部分而展开各种各样的手段,让时岚有一阵子差点要疯掉。好在国外的心理科比较发达,而身为医生的时岚也能够在出现苗头的时候第一时间去就医。
夫妻二人见时岚因为他们,心里上有了障碍,便也收敛了许多,只是有些东西在人心里打上了烙印,便很难被消除。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时岚急于脱离她两位父母的视线。
当然,回来中国不仅仅是逃离父母,还有一个原因就在michelle的身上。
两个人的相遇在大学分配寝室的时候就开始了,两人一间的公寓里,产生乱七八糟的火花的机会实在是太多,在一起多少也是水到渠成。
只是时岚从小还是在中国长大,和michelle这种生来就在这里的人从本质上是区别非常大。越是相处的久,这种矛盾就越发的凸显。时岚几次和michelle要分手,michelle到好,在中国乡村电视剧的长期熏陶下,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事情被她演绎的是炉火纯青。
不得已,时岚只好暗中寻找国内能够接收自己的医院。
于是便有了michelle千里寻女友这样狗血的事情发生。
反锁了房门,洗了澡,时岚也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今天大家都太累了,那种累不仅仅是体现在体力上,更多的是在精神上。
michelle才到中国,时差这种东西在这个时候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在时岚刚刚要和周公约会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michelle不标准的普通话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岚,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岚一听到这话,顿时清醒过来。
平日里的时岚总给人一种清心寡欲的感觉,可是时岚自己知道,对于像michelle这种胸大、臀翘、□□声音媚的女人自己是没有太大的抵抗力的。
“岚”门外的michelle的声音又加了几分甜度,时岚无奈,打开床头柜,取出耳塞插入手机里,隔绝了屋外的声音。
这一觉时岚睡的极不安稳,梦里不断重复着今天手术的场景,反反复复,重重叠叠,每一次重复的结果都不尽相同。若不是每天准点的闹铃声把自己吵醒,时岚的这个梦不知道会梦到何时。
抹去头上的虚汗,没睡醒的时岚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下了楼。
michelle几乎是和时岚回来一样的姿势,睡在沙发上。时岚生怕吵醒她,拎着包踮着脚尖逃一般的出了门。
michelle的眼泪顺着紧闭的眼睛一滴滴渗入沙发的纹理中,她爱这个女人,这个让她为之有些疯狂的中国女人。在没有成为她的室友之前,她已经爱上她。不知道哪个哲学家说过,先爱上的总归是吃亏的那一个。可是她不在乎,费尽心机的成为了她的室友,然后是一步步的攻占,最后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可是michelle知道,也许只是异国他乡的寂寞让时岚和她在一起,其实时岚对她有多少爱,就连她自己也吃不准。
大门外的时岚过自己逃过一劫而侥幸,拍着还有点跳快了的心脏上了车。
叶嬛一大早就起了床,熬了一锅装在暖壶里,带去了医院。
“师母,吃点东西吧!”叶嬛从暖壶里倒出一小碗的粥,四溢的米香,让没有什么胃口的李翠珊勉强喝下了一碗。
“师母,我来陪师傅,你回去休息休息再来吧!”叶嬛担心李翠珊的身体,张振发这样的状况会是一个持久战,如果李翠珊在这场持久战中马上倒下来,以后的日子都不知道会怎样。
“不要紧的小叶子,你去忙吧!等会你们都上班了,我去请个看护,也能帮着搭把手。”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上班,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师傅。我偶尔也需要回去拿些东西,或者是去买点东西,有个专业的看护在这里帮衬着,我也放心。”
李翠珊说的是实话,产科那么忙,她哪里有时间在这里一直陪着张振发,请个看护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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