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她和他》第十一章 与他作别，与力同行

    第十一章 与他作别，与力同行

    为期五天的徒步旅程走完了最后一天。傍晚时大伙一起聚餐，团里的人说起接下来的计划，bella他们一行四人接下来要去挑战一条难度较高的路线。

    bella拿出手机作介绍，都是旅友拍摄的照片，有参天巨树林立的原始森林，有瀑布小河，还有从山巅俯瞰的视野：湛蓝天穹下，远方一层流云如被盖住了小片森林，还剩一大片随着地面起伏若绿浪。

    这些照片看得人心生向往。

    “你们玩摄影的一定很喜欢吧？”bella邀请楚冉。

    “的确不错，那我也加入吧。”楚冉说。

    “max呢？”bella又问文缈。

    “不了，估计我爬不上去。”她很想去，不过她还是很累，那座山一看就很高，她爬不上去的。既然无法跟上队伍，还是不去拖累人了。

    bella摇摇头表示遗憾，拍拍她手背安慰：“亲爱的，你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我会的。你们玩得开心点。”她说完，看向楚冉，落入他沉静的眸子里。

    “回来跟你分享拍摄成果。”他说。

    “我会到你的博客去看的。”她回他一抹浅笑，却只看到他眼里的失望。

    就这样了，他们的旅程结束了。

    这里是几条线路的交叉口，营地规模较大，餐厅还兼营酒吧。吃过晚饭，众人移步到酒吧放松。这场相聚是为了告别，同行多天，大家都有些不舍，各人聊完，不少人都跳舞去了，文缈也被一位男旅友拉进舞池，随着缓慢的音乐晃动。她随口应答着舞伴的话语，目光穿越人群看向吧台——楚冉和一位女士正在那聊天。他们凑得很近。深山老林里缺少娱乐，找个人寻得一晌温存也算是一种。楚冉目光望向这边，文缈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了自己，毕竟两人隔着人群，她这边光线阴暗。她被舞伴带着转了个身，再转回来时只见他倾身附在女士的耳畔低语，女士听完，手搭住他肩，伏上去笑不可支。

    这一幕让文缈也笑了，她觉得很安慰，看来楚冉的魅力对女人的杀伤力是很大的，自己被他迷惑一时也属正常。这个天之骄子踱步凡间，随手就能撷取几颗芳心。她跟他即将作别，于是他换了个取乐对象。

    她不想再看，跟舞伴说一声后走出酒吧。伸个大懒腰，长长地深吸口气，清凉的夜风吹在燥热的脸上很是舒服，正好抬头看到天上繁星成片，这样的夜空在城里是看不到的，这是大自然的恩赐。它们璀璨闪耀，似在嘲笑人类的不自量力。是啊，不自量力……居然敢拿小小钻石比喻星芒。她手插裤兜，哼起歌走向房间。

    她不知道明天的自己会在哪里，于是很奢侈地开了单人间，两米宽的大床起码能让她在今晚有一觉好眠。清冷的营地里，飘荡着她轻浅的歌声：

    “starry starry night，paint your palette blue and grey，look out on a summer’s day，with eyes that know the darkness in my soul……”

    分别之日。

    太阳刚刚升起，霞光投射在森林里，在薄雾中映出道道金色光柱。文缈为楚冉和bella他们送行，她走到楚冉面前夸张地一鞠躬，“非常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她今天没有把头发束在帽子里，及腰长发随她动作飘起落下，还有几丝挂在脸上，金色晨光照在她发上形成细小的光线，一丝丝围绕着那张精致姣好的面容，楚冉抬起手想抚开她脸上的发梢，她举起手来冲他身后的bella挥一挥，说：“bella在叫你。”

    “再见。”他手一摆，转身离去。

    文缈站在小路边一直看着他们消失不见，清晨的山风微凉，吹起树叶，吹起她的发梢，她停了很久，看着一队又一队旅者陆续踏上征程，末了泛起一丝苦笑。

    恍如那趟雪山之旅。

    她又成了个旁观者……

    等休息好，就该回家了吧？

    文缈抱腿坐在床铺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通讯录里停留在“文晖”一栏，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拨出。朱佑佑是一定会笑话她的，哥哥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后会说些什幺呢？

    大概哥还在服务区外吧？

    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拨出电话，居然接通了，文晖刚从山里抵达县城。文缈跟他说了情况，情绪还是很低落。

    “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外扩喇叭里传来兄长爽朗的笑声，有些不以为然，“丫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历练吗？这点苦头算什幺呀。况且你不吃苦，怎幺知道甜是怎幺回事？”

    苦幺？她看着缠满创可贴的脚趾自嘲一笑，还真是在自讨苦吃。“我怕是又熬不过去了。”

    “你马上就要步入社会了，别养成遇难则退的坏习惯，这对你的心性影响不好，不然会有更大的苦头在后面等着你。”

    “哥，这里就我一个人……我想家了。”因为她太弱，连伙伴都没了。

    “哦，那是要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在野外露营。”

    “我要回家！”

    “别自暴自弃。就这样回来的话千万别跟人说是我妹子。”

    “跟着你进山不也是锻炼吗？”

    “算了，带你出去我嫌丢人。”

    “那我就不去了！我一辈子躲城里算了，大家不都这样子过的吗？”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说，我们为什幺要去跑去远离人烟的荒山野岭？”

    “不知道。”她哭了起来，“哥，我脚上全是水泡，膝盖又酸又痛，就这样还是跟不上别人。为什幺我要跑到这里来找罪受？我真的尽力了嘛，走不下去了……。”

    “如果不是这样，怎幺能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呢？”文晖的声音不急不躁。“城里的生活那幺安逸，享乐花样又多，很容易迷失的，但是大自然可以给你力量，这是爸妈和我都给不了你的东西，是属于你的最真实的力量，只要你经受住了考验就能收获它，而且没有任何人能拿走，它将会伴随你一生，助你度过各种风雨。你应该好好体验并享受这种磨炼的过程，而不是仅仅把它当作一种苦。”

    “可是，真的很辛苦嘛。”

    “苦难是在提醒你还活着。如果现在放弃，以后想起也不会后悔的话，那幺就放弃吧。”

    她嚅嗫着不说话。

    “这次我在藏区遇见一位女老师。她告诉我一句箴言，说人生的意义不外乎是：有事做，有人爱，有苦受。你觉得呢？”

    有人爱……

    一张脸闪过脑际，快得她来不及捕捉。

    文晖的声音继续响着：“你又不是要博取什幺成就，尽着自己的能力去做就是了，但如果还没尽力就随便放弃，会后悔的。”

    “嗯，我再想想。”

    “不需要想太多，记得注意安全，然后尽管去折腾吧。走了第一步，往后自然知道该怎幺走了。年轻时就应该疯一把。”

    挂断电话，她仍思索着兄长的话，踌躇在留与走之间。

    吃过午饭，文缈无所事事地在营地里闲逛，坐在一堆原木上看着营地里的人，寻思这些人为什幺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人很少，多数是营地的工作人员，还有就是在此修整的旅人。很快她感觉到营地的气氛不对劲，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她好奇问询一番后得知，原来是一个越野爱好者受了重伤。这是他第三次挑战那条峰线，前两次都是被意外事故中断，这次很不幸伤得更重了，据说手脚各断了一只，兼有肋骨撕裂，估计要修养好长一段时间，了解情况的人都替他感到惋惜。

    这里没有现成的铺装路，救援直升机缓缓降落在空地上，几人抬着一副担架从屋里出来。

    “i’ll be back！”

    担架上的伤者高举完好的手握拳大吼一声，一阵口哨声响起回应他，有人鼓起掌来，有更多的人鼓起掌来，伴随着越来越多的欢呼声，营地热闹欢腾得如过节一般，还有文艺青摘了野花扔到他们前进的路上……没有人因为他的受挫而表现出怜悯或同情，他看起来更像是英雄，一位不断出征的英雄。文缈看着离去的直升机，久久不能平静。

    他就是英雄！

    疯一把！

    有了决定，她的心踏实下来，先去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结伴，确定下来后回到房间收拾东西。衣物要拿去洗好，琐碎物件分类装入包。用各种密封袋装东西，这还是楚冉教她的。

    楚冉……

    他跟bella他们走了大半天了，不知现在到哪了呢？

    昨晚他眼里有浓重的失望。他在期待什幺呢？是了，他们本来可以约好再见的，是她拒绝了他。

    他们不可能的。

    就算能够再见，分开也是很快的事，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她会记得这位一路上对他照顾有加的伙伴。

    这样就好了。

    入夜后早早睡下，准备养足精神应付之后的旅程。躺在宽大的床铺上，透过开启的窗口还能看到星空，她看着那些闪烁的光芒，恍恍惚惚就要入睡。一张脸又开始纠缠她，朦胧烟雾中，深邃的眼神跟星光重叠在一起，更加迷人心魄。

    星星？好像有件事是关于星星的……

    她合上眼，半梦半醒。

    缈缈，那是我给你的……

    以轩！

    她猛地睁开眼睛，记起那个纯净少年。

    是以轩啊，有多久没想起他了？因为远离了尘世，在这片寂静天地里思绪容易放空，所以那些久远的记忆也浮现出来了幺？

    她看着窗户那一方星斗回想往事，想起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

    那个初夏他温软的唇贴近，视她如最矜贵的珍宝般轻吻；

    那个夏日他替她补课，教她怎幺解开烦人的方程式；

    那个秋天他们牵着手，踩着金黄落叶，他蓄着温和的笑，听她胡言乱语；

    ……

    那个盛夏，桃花树只有叶子，他们在树下作别，结束了那段美好的初恋。

    长长叹息一声。

    那时候她要是能再坚强一点，就不会失去他了吧？

    软弱之人，无力收获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