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GL)》孤城(gl)分节阅读4

    被唤作阿雪的女子背着手转身,歪着头嘲笑:“什么尊啊堂的,语岚,你说话真好玩。”

    她们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对近在眼前的我和阿鬼视而不见。

    阿雪转身,我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就是阿鬼的脸!

    阿鬼在我耳边道:“语岚,两百年前的我好不好看?”

    我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叫“语岚”的女子的后脑勺,希望她赶紧转过脸来,又害怕看到她的真容。那不是我,绝对不是。

    我和阿鬼依旧站在门前,那两个女子却已经走到房门口,进屋之前,白衣女子突然转身了。

    她的脸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每日对着铜镜梳洗,总能见到。

    “这是幻觉。”我笃定道,阿鬼是鬼,凭法术做一个幻象困住我易如反掌。

    “这是记忆。”

    阿鬼不再与我纠缠,院子里画面一转,我和她站在一间房中。

    女子的闺房,熏香淡雅,梳妆台上胭脂水粉和珠钗首饰琳琅满目,柯语岚从屏风后面出来,换了一身浅粉色的干净衣裳,阿雪眼睛亮了。

    阿鬼跟着她一起开口,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语岚,你穿我的衣裳真好看。”

    一个欢快,一个冷淡。

    我转头看阿鬼,她也看我,浅浅地笑道,“语岚,瞧我记得多清楚。”

    阿雪和柯语岚,连同房间里的摆设一并消失,暖光散去,我和阿鬼仍旧站在夜色里,那个院落的门边。

    一阵狂风刮过,摇摇欲坠的小院轰然倒塌,成了一堆废墟,破砖烂瓦飞快的风化成沙砾,扬起一片尘土,偌大的院子霎时间消散在风中。

    阿鬼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捧沙,又张开五指,让沙从手指缝里漏了出去。

    我记忆里的某个角落被填满,心里的某一块却随着阿鬼手中的沙土一块流走了。

    是了,我是白安寻,也是柯语岚。

    “那件衣裳,后来我悄悄带走了,可惜再没机会穿上。”我想抱抱阿鬼,手抬起来又放下去,自嘲道:“于我不过二十载,原来已是两百年了。”

    阿鬼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她不叫阿鬼,她本名黎雪,父母从商,是黎台城中的富户,我走那年,阿鬼说要等我,一等便是二百年。

    我以为她会好好生活,原来她早就死了,和我死在了同一年。

    “阿雪,等我回来,我一定带你一起走。”城门口,柯语岚抱着黎雪承诺,两只手握在一处,互相抓紧对方,怎么也松不开。

    黎雪抬头吻了柯语岚的唇,泪珠从眼角跌落,“语岚,我等你。”

    阿鬼说的没错,我负了她,我没有回来,也没有带她一起走,我让她被困在这里两百年不得超脱。

    柯语岚走了,我想告诉她别走,走了你要后悔一辈子……不,不是一辈子,是两辈子。可这只是记忆。

    黎雪站在城门边唱歌,江南小调,我教给她的。

    “语岚,你教我唱歌吧,唱你家乡的歌。”

    于是我便教她唱歌,江南很多哥哥妹妹的婉转调子,不似漠北民歌唱腔嘹亮气势恢宏,都是些凄凄切切的儿女情长,黎雪却很喜欢,她唱惯了漠北民歌,缠绵的郎情妾意也能唱出豁达豪迈来,我从前笑她,好好一首曲子,被她唱的像打仗。

    阿鬼跟着黎雪一块唱,嗓音里再无从前的清凉,凄切又悲壮。

    我哽咽道:“阿雪,我回来了,柯语岚回来了。”

    阿鬼止了歌声,城门口的黎雪也消失无踪。

    “你不是柯语岚,我也不是黎雪。”

    “黎雪死了,柯语岚也死了。”

    “我是这城中的厉鬼,手上沾满冤魂。”

    作者有话要说:  弱攻啊弱攻……啧啧啧……

    ☆、第六章死亡

    我死的那日,府里装饰一新,房梁屋顶、角角落落,每一处都是吉祥喜庆的大红色,江南最有名的戏班子一早在花园搭台唱戏,半座城都张灯结彩。

    那一日是我新婚大喜的日子,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

    前一世的母亲用重病骗我回去,只因家里债台高筑,那男人富甲一方,母亲说嫁给他,家里的债务就能解决。

    “语岚,你是个女子,总要嫁人,成天在外头跑叫什么事?安定下来才是正经。”母亲在绣成亲用的盖头,鸳鸯戏水,她的绣工出了名的好,一对鸳鸯栩栩如生。

    “娘,哪怕他是个寻花问柳的纨绔子弟也无所谓么?”我不甘心地问。

    “什么纨绔不纨绔,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的事,你看看你爹的那几房姨太太。”她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绣花针上下翻飞,彩线在空中穿来过去,好不热闹,话里的语气习以为常,“你现在过门,那是正经的大夫人,就算他有再多的小妾,还不是任你揉圆搓扁么?”

    “我不嫁,我已有所爱,断不会嫁给一个陌生男子。”

    爹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身后更是跪了一大片,那些平日里不来往的姨娘兄妹个个哭的死去活来,我被他们硬生生逼上花轿。

    绣工繁复的锦袍嫁衣,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我的阿雪还在千里之外等我回去娶她。

    我坐在铜镜前掀了盖头,镜中的女子妆容艳丽,眼神悲戚。

    我的好阿雪,我回不去了。

    等不到我带你走,你爹娘会不会也给你许一门素不相识的亲事,毁了你的一生?

    新房外唱戏打鼓热闹非凡,隔了老远还听见有人说恭喜恭喜。

    恭喜,哪来的喜。

    镜中的女人拔了头上戴着的金簪子,毫不犹豫刺进自己的心脏。

    “我叫黎雪,我娘说生我那天天上下了好大的雪,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你叫什么?”

    “语岚?这名字真好听。”

    “语岚,我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

    阿雪,我也爱你。

    阿雪,我还想教你唱歌,带你看江南风景,和你共度一生呢。

    阿雪,来世好不好?来世我定要投胎做个男人,光明正大娶你为妻。

    阿雪,再给我唱支歌吧。

    ……

    我睁开眼,天还是黑的,可我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浑浑噩噩二十年的一场梦终于完整。

    “你终于醒了。”

    阿鬼道。

    我们在黎台城最高的高塔顶端,离月亮很近,今天的夜晚格外漫长。

    “我怎么睡着了?”我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扶着昏沉的脑袋起身,眼前天旋地转。

    “我哪知道,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阿鬼腿朝外坐在栏杆上,她又换了一身衣裳,是我们初见时的那身鹅黄色襦裙,这衣服大漠是不常见的,她献宝似的对我说,这是她爹爹在中原做生意时带回来的。

    “什么时辰了?”

    阿鬼瞥了我一眼,“未时。”

    我看了一眼天色,夜黑风高,哪是未时,戌时亥时倒差不多。

    “别想了,黎台城没有白天。”

    阿鬼跳下围栏,堪堪浮在空中,对我伸手,“安寻,我带你下去。”

    我低头看看几十丈开外的地面,咽了口唾沫,又看看阿鬼。她依旧对我伸着手,眼里满是期待。心一横,我把手交给阿鬼。

    她真的带我飞起来,飘然落地之后我才意识到,她不再叫我“语岚”了。

    她说过,黎雪死了,柯语岚也死了。

    新婚之夜,柯语岚一根金簪刺穿了心脏,黎雪三尺白绫吊死在房梁上。柯语岚解脱了,黎雪却永远地困在了那一刻。

    “痛么?”我问。

    阿鬼愕然,“什么?”。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