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未尽》章一 之五

    章一　之五

    最后拯救舒晴耳朵的是舒沐风。

    但，此时此刻的舒晴却无法感到开心，明明是最疼爱她也是最容忍她的爹爹，她却在方才不问他意愿便擅自的答应陌生人去做刺客。

    刺客，一个杀害人的工作，与自家爹爹──骠骑大将军这个位置──压根儿是敌对的。

    她怎能让他为难呢？舒晴懊恼。

    就算曹香兰明白的告诉她，水香阁的首领会去与舒沐风沟通，她仍旧觉得对不起他。

    怯生生的走进书斋，便见舒沐风倚着窗阁子，不知道在想些什幺。

    舒晴还在犹豫要如何开口，舒沐风便开口了：「妳知道妳做了什幺吗？」

    舒晴一震，他的口吻冷淡，他从不曾对她这般说话过。

    如此严肃，如此冰冷。

    「爹爹……」她缓缓走进舒沐风，默默的垂下头，不敢看向他。

    「何以同他们扯上关係呢？晴儿。」他淡淡道，让人猜不透的情绪。

    「晴、晴儿错了，若是爹爹不愿意，晴儿愿意拒绝！晴儿、晴儿不要爹爹为难！」舒晴直截了当的说，深怕舒沐风会愤怒着将她驱离这个家。

    她不要啊，她喜欢这里。

    他没有回应。

    舒晴急得都快哭了，她果然错了，她不该因为自己不想要被这死板的封建制度锁住，就如此叛逆的选择了刺客的道路。

    看现在该如何是好？他完全不理睬她啊！

    一阵静默过后，舒沐风才有了动静。

    「我年轻时，也是水香阁一员。」

    「呃？」舒晴惊讶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突兀的发了出声响。

    舒沐风无奈的撇了她一眼，「妳该不会以为，水香阁只收女人吧？」

    对，她就是这幺以为的。

    水香阁不就是青楼吗？那种感觉就是，里头的人都要是女的不是吗？

    「傻孩子，任何事都不能只看表面的。」舒沐风微微一笑。

    「曹香兰应该都还没告诉妳水香阁的事吧？」

    舒晴缓缓点头。

    「那爹来告诉妳吧。」

    两人坐到了椅上，舒晴傻楞的看着自家爹亲，一如以往带着温和笑容的面容，款款的道出有关于他的过去。

    「晴儿知道妳的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是上一任宰相对吧？」舒晴点头，她还知道当自家爹亲向祖父说要成为武将时，两人大吵了一架。

    毕竟，谁会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然而，舒沐风坚持，他认为他能够习武一定是上苍为了让他成为武将而特别赋予给他的能力，因为整个大陆上能练武的必是人中之人，他既然有此能力能保家卫国，何乐不为？

    「但妳知道为什幺我坚持要成为武将吗？」

    欸？难道不是她所知道的那样吗？

    然而，舒沐风的下一番话，彻彻底底的让她吃惊了。

    当舒沐风的嘴吐完最后一个尾音时，舒晴的思绪已经崩毁。

    「怎、怎幺可能？」心一急，她便又脱口而出。

    「那就是事实啊，孩子。」他扯出苦笑，「这样，妳还能接受我这个爹吗？」

    他不选择隐瞒舒晴，毕竟，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一样会知道。与其到那个时候，她不能接受从别人口中得知的这个事实，倒不如，就让他在最初就亲口告诉她。就算、就算他最疼爱的她会因此对自己心寒。

    只是，当看到女孩满脸的震惊时，他的心仍是不自主的难受。

    舒晴吃惊着，半晌，她才定下心神。尔后，她迅速的在脑中思考了关于舒沐风所告诉她的事。

    她昂首，对上自家爹爹的目光，她清楚的看见他眼中的忐忑，接着，她对他露出一抹笑容，小巧的唇瓣轻启，「爹爹，不管如何，您与娘还有远在南宜的兄长及这个舒府上下所有的人，都是晴儿这世最珍爱的。」

    舒沐风愣了一会，接着，如释重负的勾起唇角，「晴儿，我舒沐风这世做的最对的两件事，其一，是和妳娘结髮，另一件事便是能有妳和青儿这两个孩子啊！」

    闻言，舒晴微笑，「爹，就让晴儿以晴儿的方式同您一起守护这朝吾王朝吧！」

    舒沐风微愣，然后，轻轻的将她揽住。

    「爹爹？」舒晴疑惑。

    「晴儿，爹爹终究是怕妳受伤啊……」他手掌轻轻覆在自家闺女头上，就是要上战场都没让他如此害怕。

    让年仅十岁的她就这样踏入那血腥的世界，他真的不希望啊。

    可，或许这就是天意。

    从舒晴六岁时就显露的练武才能，让她如何不与那样不堪的世界接触呢？

    舒晴咬唇，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沉稳的启唇。

    「爹爹，晴儿跟您保证──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死的。」

    ＃

    四年后。

    云平二十九年，冬至，由王都凌京城开始，震惊全朝吾王朝的消息开始迅速扩散。朝吾王朝天子慕琛驾崩，庙号文宗。离世前一夜，留下遗诏立五皇子慕允为帝。

    隔年初春，五皇子慕允正式登基成为天子，年号允成。是年，为允成元年。

    同年入秋之际，天子下令逐杀皇子、公主，除却同母弟妹的九皇子慕程与七皇妹慕安，其余格杀无论。此外，肃清朝中贪官汙吏，有违朝中律令者，一律诛三族。

    次年，允成二年，皇帝在众臣力劝下，迎娶前宰相之女江氏并立其为后。同时，赐慕程为建成王，并赐婚慕安于大将军舒沐风之子──舒青。

    这些就是当舒晴在大漠出任务后回舒府时，得知的消息。

    前年──也就是云平二十九年──夏至，她从曹香兰手中接下一个为期一年的任务，任务内容是去暗杀藏身在大漠一处小部落里的罪犯。没想到，本来只是单纯的暗杀，最后却演变成歼灭一个势力不小的组织。

    那组织是由一群穷凶恶极的罪犯所组成，想当然尔，实力也不是随便说说地而已，光是要击破他们，就花了舒晴和一同出任务的未晞及灵蕓泰半的时间。甚至，三人还被敌人暗算、身中剧毒，几乎垂死边缘，这也就是为何明明是一年的任务期限，她却硬生生多了一年的疗伤期。

    任务期间，她完全没办法对外联繫，因此也舒家也没有任何人能连繫上她。听曹香兰说，自家娘亲跟同意舒晴成为刺客的舒沐风冷战了一个月，然后自家爹亲则是跑去找水香阁的首领臭骂了一顿。还有自家兄长竟然还藉着出使邻近大漠的北庄公国时，亲自跑到附近找了许久。

    思及此，舒晴悄悄勾起唇角，她真的很庆幸，这一世她可以有这幺爱她的家人。

    舒晴坐在屋顶上，望着天上的圆月，蓦然间感到一丝感慨，「想不到那男的那幺短命？」

    她蓦然怀念起那名害她过了一阵子不安宁的皇帝，不、现在应该说是前任皇帝了。

    世事无常。

    她仅能以这样的字眼形容。

    「一转眼，四年也过去了呢。」她淡淡一笑，「来到这个世界，也将近六年了。」

    哥哥和她所亲爱的闺蜜们，现在，过得还好吗？

    她仍旧时不时会想起他们。

    「晴儿。」一道男音从她身后出现。

    「哥，好久不见。」舒晴微微转过头，看着亦爬上屋顶的亲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