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长嫡分节阅读325

    “太医令,此症要如何解法?”

    温新急切的问,傅明华抿了抿唇,张缪就道:“取生姜汁一小两,每隔两个时辰服下便成。”

    只是太后身体有了损伤,经不起折腾,仍是后期需要温补的。

    嘉安帝匆匆而来,燕追紧随其后,他的目光阴沉,深邃的双眸中藏了凛冽,每个人被他看过,都不由自主的将头低了下来。

    “怎么回事?”

    嘉安帝大步过来,神情严厉。

    情况严重到需要请张缪入後宫,可想而知是有大事发生的。

    麟德殿里,皇帝听到太后出事,秦王妃摔倒,当即赶了过来。张缪上前详细的与皇帝述说事情经过,嘉安帝越听,嘴唇便抿得更紧。

    燕追心里的狂怒被掩在了平静的面色下,朝傅明华走了过来,握住了她有些冰冷的手,他有些痛恨自己不能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使她受到惊吓。

    “哪里不适?”

    嘉安帝一来便问发生了何事,而他一来问的是她有哪里不适。

    对她的关切之情,掩过了要将事情掌控在手中的霸气。

    傅明华摇了摇头,心中微甜。但此时此刻却不是两人说话的好时机,只得仰头向他打了个眼色,放软了身体,靠在他扶了自己的臂上。

    随着张缪的回话,嘉安帝眼底聚集了阴云,他眯了眯眼睛。

    对于这位集掌天下权的帝王来说,他心思深如海,殿中发生的事,傅明华想得到,崔贵妃想得到,便没有皇帝想不到的。

    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想到那里去。

    傅明华也很好奇容妃在嘉安帝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亦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若取生姜汁,每隔两个时辰服下,即可尽去其半夏毒性。”嘉安帝的神情带着狂风骤雨前的平静,张缪忍了心中感受,将解太后半夏之毒的方法说出。

    只是太后经此一事,身体仍是受了损伤,对寿命不利。

    太后已经年近七十了……

    “将赵长言、戴守宁、周济、医丞、医监、主药、医正……”嘉安帝面色平静的开口,他每点到一个名字,为太后把脉的女医便浑身一抖,就连张缪也是低垂着头,身体紧绷。

    点了一大堆的名,将太常寺卿与少卿等以及太医署一干人等俱都唤来。

    宫中所用之药管制森严,将药材分为上、中、下三等,上药为君,中药为臣,下药为佐,合药时要按照一君、三臣、九佐的不同份量入药,制成膏、散、丸等。

    太后宫中应该有堂药之人,可是因为下药的人下的份量并不重,堂药的人身体又不如太后孱弱,是以一时瞧不出后果。

    半夏之毒与一般凶厉毒物不同,初时觉得无所谓,时间一长便以为是有些许不适,一旦换个人来,压根儿就瞧不出。

    所以才给人钻了空子。

    对于宫中所用药物,查得也十分严格,太医署制作的御药材,每季都由太常检查,腐烂、未合格的药根本不能用。

    大唐例律之中有明确规定,制作御药若与处方不相同,剂量多或少,制作方式不对,服药书写错误等,按律都当处以绞刑,哪怕分捡药物错误,也要受徒一年之刑。

    尤其是在宫中有人服用药物出事的情况下,则罪加一等。

    此事不可能有巧合,背后动手之人冒险而为之,必有所图。

    傅明华在听到嘉安帝大作文章,便知容妃安全了。

    有时声势闹得越大,并不一定是事态当真严重了,而是皇帝有意将罪责分摊到此事相干人等身上。

    嘉安帝此举,傅明华猜测怕是为了一个‘稳’字。

    燕追出征在即,大唐之中暂且得要稳,皇帝才能空出手来,全力支持前方。

    宫外燕追势大,宫内崔贵妃势必就得退让。

    若此时动容妃,动容家,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的后果不堪设想。

    现如今投靠容氏的一些世族与之同气连枝,朝外许多士族门阀投靠容涂英,他身侧有不少门人食客。

    朝内尚书省下右仆射苏颖及大部份的官员都投靠了容家,若动容氏,在外有契丹、薛延陀,内有西京未稳的情况下,不是明智之举。

    唯有暂且安抚容氏,先父子合力将忠信郡王之乱平息,才是上上之举。

    从嘉安帝这一道命令,傅明华便猜出嘉安帝恐怕早知此事与容妃脱不了干系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选择

    只是这位帝王之心冷硬无比,哪怕明知背后之人是谁,可在嘉安帝的心中,却是社稷、国家的安危大于其他一切。

    他先是一个君王,其次才是儿子。

    知子莫若母,傅明华都猜得出来,太后自然也明白了嘉安帝的打算。

    他的冷静在这一刻显得尤其的冷漠而没有人情味,母亲的中毒并不能使他那一颗坚硬如铁的心软化几分。

    他甚至丝毫不乱,哪怕此时眼中露出狂怒之色,却带着一种强作出来的冰冷。

    太后的眼神之中露出忧伤之色,扯了扯嘴角,却是笑容苦涩。

    “令人去取生姜汁,照张缪吩咐,煎煮后速送来。”

    嘉安帝下令完,俯身弯腰看着太后:

    “母亲,我先送您回去。”

    太后睁了一双浑浊的眼,死死盯着他看。

    他神情平静,目光坚毅。

    太后悲从中来,半晌之后咳了几声,将颤巍巍的手搭在他臂上,由着儿子将她扶了起来。

    “我老了,又有病,实在是经不起折腾。”她笑了笑,这个笑容里带着看透一切的平静:“这桩事情,皇上全权处理就是,也不想去听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谁人胆敢做下这桩事了。”

    太后有些沙哑的嗓音在殿中响起,众人听着,都觉得心中发沉。

    嘉安帝神情不变,点了点头。

    太后便又强笑了一声,吃力的转头看了傅明华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由着嘉安帝扶着回了内殿去。

    殿后太后卸去了头上的花树,拆了钗环,有气无力的靠在榻上,闭着眼睛不肯理睬坐在她面前的嘉安帝。

    “稍后我会亲自让程济过来,将来您的药,我会让太医署的人先品尝过,再交程济品尝,确认无误才会入您口中的。”他冷静的将事情条理分明的交待完,太后却一声不发,躺在床上,与她平日妆后威严肃穆的形象有所不同,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岁。

    此事与尝药的人无关,若是有心,又有那本事,无论怎么防备,也是没有用的。

    嘉安帝目光软和,伸手去她拢了拢发丝,她却别开头,不肯去看儿子。

    “母亲。”帝王难得流露出来的温和,并没有使太后心软几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后脑勺背对嘉安帝:

    “宥儿。”

    嘉安帝神情凝重,没有出声。

    当今天下,先帝去后,已经没有哪个有资格唤嘉安帝的名字。

    太后虽然是他生母,但多年以来,一直敬他,唤他皇上,叫他名字时,竟让嘉安帝有些恍惚,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是一个好皇帝,若先帝在世,必会为你骄傲的。”

    太后声音发抖,眼眶发热。

    嘉安帝脸上的神色渐渐便严厉得近乎可怕了,他抿着嘴唇,听着母亲轻而抖的嗓音,突然笑了笑,伸手替她牵了牵搭在身上的罗衾,摇摇头,认真的道:“不会。”

    太后轻声的笑,先是小声的笑,紧接着笑得急了些,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每咳一声,那肩膀便是一抖,仿佛含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得移了位。

    嘉安帝的手不疾不缓的替她拍背顺气:

    “您不要想那样多,过些日子,我让人在龙门山为您修建寺庙祈福,会好起来的。”

    他不想谈先帝的问题,太后却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一般:“你冷静,心中有成算,一切事情都有条理,将当初先帝留下来的问题,都一一解决。先帝重情,当初忠信郡王府等曾跟随他的功臣,及兴元府简家、长乐侯府,甚至定国公府,他都不忍对其动手,而是留了下来。”太后喘了口气,嘉安帝劝她:“您歇息一阵。”

    太后充耳不闻:

    “你却更重江山社稷,若简家、凌氏危及大唐,你便能毫不留情将之除去。”

    他可以抛弃的东西很多,甚至为了大业,一切都可以抛去。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