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长嫡分节阅读463

    燕昭看到他过来,晃了晃手里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乳母连忙将他抱开,傅明华才理了理衣裳,站起了身,“三郎。”

    “昭儿会走路了。”燕追看了儿子一眼,傅明华点了点头:“能走一些。”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急着想要下地,“只是筋骨还软,走不了多远。”

    他骨子里与嘉安帝是一样的性情,讲究抱孙而不抱子,所以燕昭在他面前有些畏惧。

    燕追露出浅浅的笑意,难得伸手去逗孩子。

    陪着孩子玩了一阵,乳母将燕昭抱下去了,傅明华才问:

    “三郎今日心情很好?”

    他点了点头,原本过来就是与傅明华说起这事儿,此时听她一问,便不由道:

    “元娘,江洲之局,”他手握成拳,振臂一挥:

    “破了!”

    傅明华愣了一愣。

    江洲的谢氏,是四姓之中传承最为悠久的世族,大有来头,在当地名望地位都很超然。

    哪怕就是在四姓之中,阴、祝、崔氏都是隐隐以谢家马首是瞻的。

    燕追当日想要先向谢氏下手时,傅明华还颇有些担忧,可是没想到,这样短的时间内,他便将谢家在江洲形成的局破了。

    傅明华皱了皱眉,谢家不是这样好对付的,光凭一个‘凌氏余孽’的名头,燕追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办到此事的?

    “三郎是怎么办到的?”

    她问了一声,燕追心情却好,有意卖关子:“你猜?”

    廊外雨声潺潺,碧云为她送来的斗蓬,还没为她披上,燕追便伸手接了过去,亲自抖开为她披在了肩上。

    傅明华伸手将带子捉住,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涌入她的脑海:

    “雨?”

    她仰头去看燕追:

    “水?”

    旁人还是云里雾里,燕追却已经笑了起来。

    “三郎真的是用水?”她也想到了江洲特殊的地形,数面环水。

    靠浔阳江,而大大小小的湖流更是不计其数,自来江洲便有‘江南古城,秀在于湖’的说法,可见水秀。

    而江洲除了有水清之名,还有水祸之灾。

    《史记河渠书》里,司马迁就曾说过:“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

    司马迁所说的‘观禹’,指的是《尚书禹贡》,书中写的是治国之道,为了引起当时当权者的注意,而将书中所著得以推行,故将书托名于大禹。

    上古时期,洪水横流,不分区域,大禹治水之后,将天下划分为九州。

    而司马迁提过的‘九江’,便属这江洲一带了。

    自古以来就是水患频发之地,江南虽富饶丰盛,但总也有美中不足之处。

    只是近十几年来,江洲、浔阳一带虽常有水患发生,但相较几十年前,一场水祸死伤数万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

    太守王嵩居功至伟,此人有治水之才,自上任以来,洪水年年被治理得当,虽有水祸,死伤却不多,灾难时朝廷发放粮钱,便熬过去了。

    傅明华此时细细一想燕追举动,也不由得要称妙。

    ‘凌氏余孽’只是借口,借此事向谢家下手,若涝灾祸害到了谢家,当初燕追的目的怕是就已经成功了。

    “只是,”她抿了抿嘴唇,眼睛却望着自己手上那串金铃,那是燕昭之前留下来的,他被乳母抱走时,昏昏欲睡,非要放在她的手上,让她拿着才肯安心的。

    他新得了这样一个把件儿,喜欢得跟什么似的,乳母都不准碰,对她十分信任。

    她想到了谢氏,年幼之时的自己,在看着谢氏时,是不是相同的神情?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天丰末年,随谢氏进宫时的情景,当时大雪刚停,阳光照在雪地上,冻得人脚趾都好像要僵硬得失去了知觉似的。

    她披着厚厚的貂裘,一步一步跟在谢氏的身后,看她的身影。

    “元娘,元娘……”

    傅明华恍了恍神,燕追却已经唤了她好几声了。

    “怎么了?”

    他低下头问,“话说一半就停了。”

    她就将头轻轻靠在燕追手臂上,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起了小时。”

    傅明华双手抱着燕追的胳膊,自然能感觉得出来他的动静,兴许是察觉到了燕追欲说话的举动,她将燕追手臂抱得更紧:

    “三郎,只是你是意在毁谢家祖籍、藏书,还是意在毁谢家对于江洲的影响力?”

    燕追品出她弦外之音:“你有法子?”

    “若是之前,倒是一筹莫展。”但是燕追的举动却将僵局破开,打出一片新局面来,“只是我些许想法,你且听听。”

    她说了这话,便站直了身体。

    第六百六十章 良策

    傅明华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身侧的男人年纪还轻,处理谢家一事,显示他雷厉风行的性格一面,果敢而冷静,出奇不意却又大胆激进。

    可同时,此事也显出燕追性情中冷酷无情的另一面。

    她不知姚释等人稍后会如何看待此事,家国大事她不予置评,只是心里却有些担忧燕追。

    燕追点了点头,拉了她的手,沿着游廊缓缓往前走:“你说就是,我还没召姚释等人,先来与你说的。”

    他提及此事,有些得意,仿佛一个等着邀功的孩子。

    傅明华仰头向他微微一笑,将脑海中的想法理了理,才开口道:

    “世家治理,在疏不在于堵。”江洲谢家,是不能随意屠杀的,哪怕是能用计伏杀,可难免双手沾满血腥,也容易留下千古骂名,于燕追名声不利,且易激怒江洲读书人。

    她担忧燕追乘胜追击,有意谢家杀灭在江洲里,温声开口道:“既然迁不走谢家的人,三郎有没有想过,迁江洲的百姓?”

    她一句话,令燕追的脚步顿时便定在了原地。

    傅明华走了一步,他不动了,才转过了身来去看他:“三郎?”

    “迁江洲的百姓?”

    夫妻俩面对着面,燕追皱眉喃喃问了一声,傅明华就点了点头:

    “山不来就我,便我去就山就是。”

    “迁至哪里?”

    他目光闪了闪,语气尚算平静,可是傅明华却了解他的性情为人,他肯这样问,心中必是已经有所想法了。

    “迁往剑南道,兴元府。”

    傅明华含着笑意,答了一句:“以江洲的人,填兴元府中,君集侯简叔玉当初挖出来的坑!”

    “简氏当年在兴元府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简叔玉造反之时,先帝仍旧在世,当日平叛的就是三郎你。”她说到此处,又看了燕追一眼,那目光似笑非笑,似是带了软细的勾子,轻轻撩拨进他心里。

    他当年靠的就是平简氏之乱,而奠定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兴元府时,燕追杀掳了不少简氏的人,为了斩草除根,当日趁平叛之初,他将兴元府血洗,具体杀了多少人,已经记不清了。

    只隐约后来记得,兴元府城门上的血溅了一层又一层,泼水都难以洗净。

    正如傅明华所说,简家在兴元府多年,影响极深,哪怕就是西京忠信郡王府凌氏也比之不过,为了铲除简氏余孽,嘉安帝也处决了一批人,连同凤翔府昔日郑王燕简一脉,两府原本人丁极盛,哪怕当年与吐蕃相邻,偶有折损的情况下,当时兴元府在官府户籍上的人数共有二十万余。

    可是简叔玉叛乱之后,经历过战事,兴元府如今在籍人数不足八万,这个数目还是大多老弱妇孺的情况下所得出的。

    也就是说,兴元府确实缺人。

    可是大唐发展至今短短几十年光景,人丁也并不兴盛,大唐建立至今,嘉安帝励精图治之下,也只是在将大唐修补成当初陈朝末年征战连连带来的伤害而已。

    “三郎,江南自古以来便远避兵祸,人口众多。”傅明华握了燕追的手,将他手心摊开,以指尖作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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