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长嫡分节阅读419

    只听着几人在唤傅明华用力,燕追有些恨此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感受。

    下人候在门边等着召唤,血腥味儿从屋内铺延开来,他依稀听着薛嬷嬷在与傅明华交待:“养了精神,再用力,很快就生下来了。”

    燕追突然大声的就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元娘,元娘你知不知。”

    他站在门外,傻兮兮的念着当初他曾写过给傅明华的情诗。

    来往的下人低垂着头,不敢看他一眼。

    屋里傅明华听着燕追的声音,哪怕此时腹痛如绞,听着他声音,先是仰头喘气,紧接着又忍不住笑。

    她想起了燕追写过给她的情书,都厚厚的放在她的匣子中。

    他此时的举动,暴露了他内心里的担忧。

    傅明华忍了腹中剧痛,喘了两口气,才附在碧蓝耳边道:“王爷念错了,是,是心悦卿兮,卿可知。”

    碧蓝呆了一呆,又看她别过头,乌发团枕,几缕湿发粘在她脸颊,越发显得她肌肤细腻白皙。

    “您打了精神也是对的,这一胎发作得快,不过您身体好,孩子又不大,若您不要紧张,也不会吃许多苦头的。”

    余嬷嬷拿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擦了把脸,她点了点头,经过燕追这一打茬,又积攒了些力气。

    接过下人递来的参茶,她喝了一大口,才又更使力。

    外间燕追听着碧蓝传话,问屋里的情景如何。

    话音还未落,先是几位嬷嬷在高兴的喊着:“快出来了。”

    紧接着便听巴掌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响起。

    “王爷,是世子!”余嬷嬷大声的喊。

    燕追欣喜的往屋里闯。

    “王爷,王爷您且稍候。”

    碧蓝既怕他,又不得不拦他。

    先前银疏被他一刀划破了脸的情景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她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英俊的秦王的脸,只是展开双臂:“娘娘此时还未收拾妥当,您现在进去了不好。”

    薛嬷嬷抱了孩子出来时,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步进了屋中。

    薛嬷嬷苦笑了两声,也跟着进屋时,燕追坐在床榻边,傅明华已经收拾妥当,换过衣裳了,脸色还有些白,眯着眼睛靠在枕上,听到了他进屋,却动也没动。

    “看到孩子了吗?”

    他伸手要来抱她,只是才刚碰到她,却又不敢动了,只是以指作梳,替她顺理着一头半湿的头发。

    傅明华问了他一声,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他面不改色的点头:“看到了。”

    其实这一刻他压根儿没有心思看其他,只想看看她。

    看她从当初娉婷少女,到后来端显风华,再到嫁他,为他孕育子嗣,到如今生下孩子。

    看她从当初与自己原本并不相干的人生,却又复杂的缠到一起。

    他百感交集,握了她的手亲了又亲。

    这一刻外头风雨交加,燕追的心里却说不出的宁静。

    只是才没多久,外间有人在唤:

    “王爷,宫中有旨意传来。”

    燕追的眼神逐渐就变得锐利了。

    傅明华睁开了眼来,振作精神:“您先进宫。”

    他已经回来了,两人说话的时间将来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燕追皱了皱眉,看她有些疲惫的表情,安抚似的道:“你先睡会儿,睡着了我才走。”

    他伸手为傅明华掖了掖被子,傅明华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累了,这一天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用三言两语述说,再加上生了孩子用了力气,上下眼皮才刚一碰到,睡意便袭来,兴许是有他在身边,使她感觉安宁的缘故,一会儿功夫她的呼吸便匀称了。

    燕追这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站起身来,看了一旁被薛嬷嬷抱在怀中的儿子一眼,问了一句:“乳母服侍的下人可瞧好了?”

    薛嬷嬷点了点头,下人为燕追取来斗蓬,他匆匆出门,外间雨势更大,小丫鬟淋着雨来寻他,姚释正在外院等候。

    一看到燕追来了,姚释便道:

    “容涂英死了,首级已经被郭翰送进了宫中。”

    他顿了片刻,欲言又止,燕追便转头看他:

    “有话直说。”

    姚释便叹了口气,小声的道:

    “宫里贵妃娘娘去了,皇上已经下旨追封。”

    燕追原本正系着斗蓬带子的手便是一顿,眼神凌厉得有些可怕:“你说什么?”

    第五百九十六章 荆棘

    雨‘沙沙’的下,淋在园中树叶、屋顶上,再汇聚成一条条溪流,‘滴滴答答’的往下滑。

    他身上杀意盎然,那目光使人不敢直视。

    姚释脸颊抖了抖,小声的说道:

    “娘娘殡天了。”

    燕追紧抿着嘴唇,雨水落在他发间脸颊,他的嘴角紧抿,神情有些阴冷。

    他才刚从屋中出来,才经历了他的爱妻为他生下长子,就听姚释说他的母亲去了。

    这大喜大悲间,哪怕他再是镇定,此时也不由握紧了拳头。

    今夜的雨水尤其的寒凉,浸进斗蓬中后,迅速将他身体的温度也赶走。

    他临去接傅明华时,崔贵妃还好端端的,这样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姚释没有出声,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如此聪明,一下便猜出了些许端倪,只是这一刻燕追却宁愿自己更愚笨一些,没有看到姚释眼中那抹坚定。

    “你跟在我身边,有十来年了吧。”燕追走了两步,语气有些森然的开口发问。

    姚释头低了下去,燕追走在前头,他笑了笑恭敬的应道:“有十四年了。”

    燕追今年已经二十一,姚释是在他年幼之时,崔贵妃透过青河崔氏的人,修书一封,请他入洛阳的。

    当然,他不喜荣华富贵,不爱女色权势,多年以来孑然一身,随兴洒脱。

    当年的太祖数次请不来他入朝为官,后来的崔氏自然也不是那样容易请动他的。

    之所以他愿意收到当年的崔氏一封书信,便前往洛阳见燕追,一见即留在洛阳,追随在燕追身侧,不是为了金银俗物,财色地位,只是因为他想要辅佐君主,干一番大事。

    姚释有自己的报负,自己的骄傲。

    太祖当年打天下时,身边猛将如云,且杀世族过于急攻近利。

    而嘉安帝虽胸有沟壑,可他登基之时,大唐隐患太多,姚释看准嘉安帝在位时期最多不过是将大唐危机理顺,收拾当年太祖留下的烂摊子。

    唯有到了燕追之时,大唐基本隐患已经被剿除,嘉安帝放到他手中,是一个百废待兴的江山,大有可为。

    与其说他是为了崔氏当年的一封书信而踏足这红尘俗世,倒不如说他是为了心中理想而进入这洛阳权势漩涡的。

    他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他想起了第一眼看到的燕追。

    “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燕追问了一声,姚释也点了点头,应道:

    “是啊,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他才入洛阳时,燕追还年幼,只是经大儒孟孝淳带过几年,小小年纪,已经透出锋芒来。

    嘉安帝对这个儿子费了很大的心,当时姚释一看他便觉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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