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一栋楼里,有人通过望远镜观察纪小么的一举一动,不带入一丝感情。
纪小么的行为,在他看来只是一种悲伤的模式。
模式有共性,也有个性。要取得足够多的资料来验证这种模式的真实性。
共性很枯燥,比如哭泣。
个性很有趣,比如纪小么跪在床上,像狗一样嗅着床单上遗留的气味。
等到望远镜离开时,已经过去一周。
头七这天傍晚,纪小么下班后买了纸钱。
来到船厂时,这里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他捡来几十块碎砖,垒成一个小灶,把纸钱一张张燃烧。
他没有别的地方去祭拜。
他连宋一方的尸首都没见到。
盛警官帮忙问过两次。一次是说船厂发生二次爆炸,人肯定找不全了。一次是说,上面派来的人殉职,尸首也归上面运走。
纪小么觉得,没看见尸首,也算好事。
说不定再过十年,宋一方又活着回来了呢?
只不过,再回来的话能不能多待两天?
纸钱烧成灰。
纪小么用小铲子在一旁的荒草地上挖了一个坑,把口袋里的东西埋进去,又把一瓶矿泉水淋上。
纪小么离开后,有两个男人来到纪小么埋东西的地方。
一个男人胳膊上戴孝,另一个男人刨开土。
土里并没什么,只是几颗桃核。
☆、part 59
处暑以后,又过去十多天。
炎热的天气稍稍有了收敛。
人似乎也清醒了那么一点儿。
纪小么坐在橱窗边。
对面是一个女孩。
这是一次被安排的相亲。
女孩中规中矩,问了几个问题。
纪小么一一回应,却没有回问的兴趣。
女孩自然感觉得到,知道没戏,也就放松了下来,问题不再那么实际,挑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留了胡子?”
纪小么下意识摸摸嘴唇上方,是冒出的一层胡茬,觉得不剃掉也挺好。
女孩轻轻笑,“留胡子的男人,常常会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他们已经有家了。”
“是吗?”纪小么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女孩说:“女人如果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家了,就会换个发型。不过我表姐没换发型,表姐夫也没留胡子。”
“所以?”
“所以说,他们的家庭并不算是一种传统的家庭。他们更像是一种、一种合作,为了互相有个社会身份,你懂的。”
纪小么笑了一下,看不出是懂还是没懂。
女孩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有轻轻翻了一个白眼。
“说实在的吧,纪先生,我对你是有些好感。我对婚姻没多高的期望,但还是想结一个。不为别的,就是天天被人问你怎么还不结婚还不结婚,解释起来太烦。所以,你有没有意愿跟我合作,像我表姐和表姐夫那样?”
纪小么无需回答。女孩一看他的表情就懂了,“看来你能来,纯粹是给我表姐夫一个面子咯。”
纪小么结过账,送女孩回去。
女孩是邻市的,暂住在表姐夫家。
她的表姐夫是柯总。
来到柯总家,女孩给柯总一个“没戏”的眼神,就回客房了。
剩纪小么和柯总站在客厅里。
那座木雕时钟发出走针的声响。
柯总说:“我把它的整点报时取消了。”
“是吗?”纪小么微笑。
把之前落在这里的一点儿东西带上,纪小么就离开了。
柯总一直把他送出大门,有种预感,“你是不是以后都不打算再来了?”
“怎么会?应酬喝醉时,我一定还会送您回来。”
看纪小么离去的背影,柯总感觉胸口好堵,终于忍不住喊出口:“你为什么喜欢让自己痛苦?明明有更轻松的选择,我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纪小么回过头,眼神有点儿茫然和冷清。
“我不是喜欢痛苦。我只是习惯了。”
☆、part 60
后来,那个女孩又联系过纪小么。
她实在是觉得合作对谁都有好处。
但纪小么什么也没表示。
一次应酬过后,柯总喝得大醉,再一次提起这茬。
“你和她登个记,给家人一个交代,咱们俩过咱们俩的,这该是多好的安排?你还求什么呢?”
纪小么只当做没听见。
渐渐的,纪小么能感受到柯总的疏远了。
一些工作、一些场合,柯总会直接交代给纪小么,自己则不再参与了。
有点儿像父亲觉得儿子成熟了,便不再那么管束,放开手的感觉。
工作的强度越来越大,正好克制纪小么的抑郁。
中秋过后,国庆又快到来。
这段时间里,许多人都无心工作。
纪小么也买了回老家的机票,但却一点儿也不雀跃。
他的心情,已经有段时间没起伏过了。
直到放长假的前两天。
有一个保险公司的人找到纪小么。
自我介绍后,他对纪小么说:“对于宋先生的离世,我们深感遗憾。”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纪小么面前提起宋一方的死。
虽然是很公式化的吊唁,却让纪小么热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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