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山谷如同外间一般,同样是一片雪白。
少年赤着脚踩在雪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那些雪将少年的脚冻得极为僵硬,但他却好似没有感觉到,专注的抱着小珠儿躲在山谷里的石头后面探头探脑。
原本被少年种在山谷周围可以驱赶野兽的青草,现在都已经被白雪覆盖,只露出一星半点枯黄矮缩的模样。
少年在山谷中,并没有看见平常都会在水潭中打坐的那个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精神,将自己的脚印轻巧的扫掉,一路来到山谷深处的一个屋子前。
并不是很大的屋子,看起来却格外雅致。与其他地方不同,这个屋子的屋顶,还有它的周围没有一点儿被雪覆盖的痕迹。
少年看到这样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愣了许久。
他一点点的靠近,然后就发现,在屋子的周围,感觉要比其他地方暖和一些。因为寒冷的风在吹到这里时,全都避开了这个屋子。
少年站在屋子跟前,简直不想离开。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这样贪婪的想法,而是低头与小珠儿说:“小珠儿,你就在留在这里,等这里的主人把你带回去好不好?”
“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哦,一定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等他把你带回去之后,要记得多吃一点东西哦,你要是再不吃东西,就瘦得连骨头都没有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啊……然后……然后也帮我照顾他一下好不好?只要平常给他抱一抱暖暖手就好。我会努力去找厚一点的衣服来的……”说到最后一句,少年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一点低靡。若是他真的能够找到厚实的衣服的话,又如何会这样呢?
他甚至连小珠儿都没有办法照顾好。
少年小声的对安静看着他的小珠儿看了许久,然后就把小珠儿放在了屋子前面吹不到风的地方,然后偷偷的躲到了远一点的石头后面藏了起来。
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雪。
白色的雪花轻柔的从天空中落了下来,遮掩了少年的痕迹。
虽然很冷,但是少年还是躲在远处的石头后面,偷偷看着屋子前面的小珠儿。
正如同少年所希望的那样,小珠儿并没有乱跑,或许是因为它没有太多的力气跑动了。
小珠儿盯着少年躲藏的地方看了一会后,便在原地趴了下来。而那些从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全都自然的开了那间屋子,落在了一旁。
过了也不知道到底多久,少年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却很踏实的脚步声,一步又一步踏雪而来。
还是一件白色长衫,还是一头垂在身后的墨色长发,还是那双清冷得好似脱离了这个世界的眼睛。却奇异的让少年感到亲近又安心,他直觉的认为,那个人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白衣的男子来到屋前,停下了脚步,垂眸看着趴在那里的小珠儿,小珠儿也仰头看着他。
他们对视了许久,直到男子来到屋前将门打开,转头再次看向小珠儿。
小珠儿站起身子,往少年躲藏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才一步一步缓缓的来到门前,然后走了进去。
一切正如同少年所希望的样子。
直到已经冻僵的少年终于离开,那件屋子的门再次被打开。
男子站在屋前看着山谷出口的方向,清冷的眸中有了不同的神色。瘦骨嶙峋的小珠儿踩着猫步来到男子跟前,仰头对着男子叫了一声。
男子垂眸,轻轻开了口:“……你叫……小珠儿?”
“喵~”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妖精?”
“喵……”
……
躺在床上的小石头,不自觉的往仲道南的怀中钻了过去,感觉到阿南身上温暖的体温后,它在梦中舒服的轻轻叹息一声,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如果……我是小珠儿……就好了。”
第28章
阿南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抱着双腿坐在玉座上的小石头,盯着院子里的仲道南看了好半晌后,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虽然阿南看起来跟平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小石头从醒来开始,就直觉的感觉到了,阿南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
昨天的时候,阿南还不是这样的。
小石头想着,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略微偏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依旧注视着仲道南的行止,没有挪开半分。他开始努力的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南才会有心事呢?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这两天只有两件事情是不同的。
一个是养在院子里的小花变成了水清,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了。阿南说,水清在跟老伯谈过天后,解开了心结,还找到了大木,然后他们两个人就离开了。也许是去投胎,也许是去当鬼修,具体是去做什么,就是水清和大木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而另外一个不同的地方,就是小石头化形了。
昨日阿南外出了一会,拿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蓝色结晶回来。看起来非常漂亮,还会往外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就像是天空中的明月一般美丽。
阿南把那个东西放在小石头的身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枚蓝色的结晶竟然化成了液体,融入了小石头的身体里。
那种感觉非常清凉舒服,小石头感觉自己整颗石头都好像要轻飘飘的飘起来了,然后它就舒服到睡着了。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它已经化成了人形。
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阿南也非常开心,但是……为什么洗现在的阿南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呢?
是因为阿南跟他一样思念小花了,还是阿南不希望他变成人的样子呢?
但是阿南不止一次的跟他说过,希望他能够快些化形,所以……阿南跟他一样思念小花了?
“阿南……”小石头轻轻唤了一声,因为他的声音很小,仲道南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下子没有听见小石头的声音。
小石头想了想,把两只脚往下一放,便尝试着要站起来。
御座略微有些高度,但也不是很高,小石头把脚往前稍微伸一点就能够够到地面。
作为一颗石头,想要挪动自己,小石头练习了很久,终于小有所获。但是作为一个人,该要如何使用双脚来走路,对于小石头来说可是非常陌生的事情。
小心的扶着御座站好,感觉到脚下青草地的柔软,小石头的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然后站直身体,缓缓转身面向仲道南,小石头抬起一只脚便想要往前走。
他的动作作为一个人的角度来看,真的太夸张了点,就好像无法正确的控制身体的骨骼,两只脚也有些分不好前后,更不知道重心该要如何转移。
于是,在小石头开心的喊出:“阿南~”这两个字的同时,正在往前走的小石头,理所当然的……砰地一声趴在了地上……
膝盖很痛,身体很痛,整张脸还砸到了地上,头也感觉很晕,但是小石头眨了眨眼睛,把身体因为疼痛的刺激,自然在眼眶中凝聚的眼泪全都给眨掉了。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终于看向他的阿南,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并且继续开心的喊了一声:“阿南~”
仲道南的面上出现了略微无奈的神色。
有一点点对小石头不听话乖乖坐在御座上的生气,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特别是看见小石头被摔得红红的鼻头,从眼睛里面掉下来后就变成了小石子的眼泪,仲道南的心里真是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了。
他来到小石头的跟前,一把将小石头从地上抱了起来,并且直接抱进了怀里。
才变成人,完全不会走路,软绵绵的小石头开开心心的趴在仲道南的怀中,还用头蹭了蹭仲道南的脖颈不停的发出笑声,接连喊了三声:“阿南~阿南阿南~”才罢休,语调中满满的都是高兴。
仲道南被喊得心都软了,只得用宠溺的语调叹息着说:“不是都让你在玉座上坐着等我的吗?”
小石头晃了晃了两条细瘦的腿,歪着头看着仲道南,笑着说:“因为想要阿南抱抱我呀。”
身为一颗石头的时候,虽然仲道南也经常会与小石头的本体亲近,但“抱”这样的动作还是相对要少的,就连小石头自己都觉得,让仲道南抱着他的本体,那真是一副看着极为奇怪的画面。
在他想要化形的动力之中,想要跟阿南更加亲密,是他的主要动力之一。
如今好不容易化形了,小石头自然想要跟仲道南亲亲蜜蜜的了。
仲道南看着小石头面上的笑容,心中的阴霾终于少了一些。他用目光细细描绘小石头的眉宇眼睛,直把小石头看得脸上越来越红,面上原本的笑容都有些不知道该要怎么笑了。
以前是个石头的时候,害羞了,别人也看不见,现在变成了人,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还有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
“阿……阿南……阿南在看什么啊……”小石头低着头,眼睛不停往两边看,就是不看仲道南。
而仲道南抬起手来,捋过小石头的额发。
上一世的小石头……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少有会对他表现出任性和“霸道”的模样。总是小心翼翼的笑着,一点点的靠近,仿佛只要能够看见他便好。只要他能够有一个回眸,便可以让上一世的小石头开心很久很久……
而这一世的小石头,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就像是被宠溺着的孩子,知道自己有任性的资格,委屈的时候也会让眼泪掉下来,而不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忍耐疼痛。
这样的小石头……很好……
这正是他一直所希望的……
他所希望看见的天真、快乐、温暖的小石头,偶尔会撒娇任性的小石头,而不是那个,在他还没有出现时,便已经受尽许多苦楚,连微笑都小心翼翼的小石头。
仲道南抱着小石头,以额头与小石头相抵,那双狭长的眼眸中,全都是小石头的模样,“我在看你啊。”他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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