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善终分节阅读529

    何况,人家是亲生的闺女,晋家大奶奶是娶进门的媳妇,如何比?怎么比?

    她想阻止晋环归家,却又无从下手,着实心烦。

    相较于平阳侯府中的焦心,定远侯府这几日颇为平静。

    离中秋佳节还有半个多月,此刻往后推延一日,并不会添什么麻烦,杜云萝交代了管事的婆子们,后头的事儿,自会有人仔细安排妥当。

    只是连日的大雨搅了延哥儿出去耍玩的机会。

    庑廊下亦叫雨水打湿,怕延哥儿摔着,杜云萝也不许他去庑廊下跑动,叫正是好动的延哥儿很不高兴。

    他只能在屋里来来回回地绕着圆桌转。

    允哥儿才两个月,就比延哥儿好安抚多了。

    直到月末,外头总算开了太阳,被闷了好几天的延哥儿兴奋极了,吵着让彭娘子带他去园子里。

    虽有太阳,室外也称不上热,风吹在身上,甚至有一些凉意。

    所有人都说不上之后还会不会升温,甚至有秋老虎等着,但朝堂之上,则彻底入了“多事之秋”。

    国子监的祭酒宋大人被革职,他的恩师高太保亦成了一尊泥菩萨,眼看着要沉入了河中央。

    高太保在前,圣上对于蜀地世家之中在朝为官的官员的打压,反倒是不那么招眼了。

    京中人挂在嘴上的,一时之间,多是圣上对科举的整顿,与来年春闱的猜想,兴安伯府死了一个公子的桃花事情,转眼间就被遗忘了。

    杜云萝从议事的花厅出来,抬眼就见秋叶匆匆过来,她便停了脚步。

    秋叶到了杜云萝跟前,福身行了一礼,道:“夫人,是老太君让奴婢来的,天气凉得快,老太君身子不太爽利,说想早些添炭盆,让奴婢这几日就领一些银丝碳。”

    杜云萝闻言愕然。

    她晓得吴老太君今年的身体不及往年,却没有想到,仅仅才八月初,柏节堂里竟然要用上炭盆了。

    明明各房各院的冰盆才撤了不到半个月。

    “祖母的身子如此之差了?”杜云萝抓着秋叶的手,沉声问了一句。

    秋叶垂眸,道:“老太君吃喝也是如常,只是夜里歇得不怎么好,总觉得疲惫。”

    杜云萝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年纪大的人就是如此,她老过,她懂这些规矩,可……

    可实在是太早了些。

    杜云萝记得非常清楚,前世吴老太君过世的那一年,是永安二十九年的春天,离现在还有四五年。

    前世穆连康没有回来,穆连潇死在北疆,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吴老太君身体都还算不错,为何今生就早早走了下坡路?

    第655章 承受

    杜云萝的脑海里划过的是吴老太君对垂露和离一事的调查。

    怀疑亲儿,对亲儿失望至极,这对吴老太君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将门妇人,吴老太君能咬牙面对丈夫、儿子、孙子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心底深处,还是无法承担祸起萧墙的痛楚。

    谁能承受?

    无人能坦然。

    杜云萝暗暗叹息一声,颔首道:“老太君怕冷,那就点了炭盆吧,等天再冷一些,若要提前烧地火龙,你只管与我来说。”

    秋叶连连点头。

    当日下午,柏节堂的暖阁里就烧起了炭盆。

    吴老太君坐在罗汉床上,锦被盖着双腿,低声与单嬷嬷说着话。

    秋叶的声音从帘子外头传来,她说:“老太君,二老爷来瞧您了。”

    吴老太君请了穆元谋进来,让他在一旁坐下。

    穆元谋一进屋里,就察觉到了角落里的炭盆,他的喉结滚了滚,声音沙哑:“母亲……”

    “我怕冷,就先用上了,”吴老太君靠着引枕,笑容慈爱,“你跟我不一样,你往门边挪挪,免得熏出一身汗来,等下走的时候又受凉了。”

    穆元谋应了,依着吴老太君的意思,就坐在帘子边。

    “你这咳嗽一直不见好,半年多了,眼瞅着又要入秋,等到了冬天,越发不舒服。”吴老太君摇着头,道。

    “不打紧的,”穆元谋笑容浅浅,“风寒是早就好了,就是嗓子不行,咳嗽几声,并不影响什么,母亲莫要担忧。”

    “做母亲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吴老太君叹了一口气,“不止你,还有你媳妇,我听说还是脚不能落地?”

    提起练氏,穆元谋的眼底闪过一层晦涩,颔首道:“脚踩在地上就痛得站不住。”

    “按说不该如此的,”吴老太君沉吟,道,“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家宴那日,让她过来,我琢磨着,是不是心里怕,越发觉得痛了?这样不行,怕走路怕痛,到最后,真的会站不起来的。你看老婆子我,每日双腿没什么劲道,不也要去院子里沿着庑廊绕上一两周?”

    穆元谋颔首,道:“母亲说得是,儿子会与她说的。”

    吴老太君深深看了穆元谋一眼,叹道:“年纪大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家宴嘛,总想着人都能齐全,不想缺了个谁。老婆子这些日子总是在想,这样子的家宴,我还能用上几回?”

    穆元谋的身子一僵:“母亲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脱。”吴老太君说得格外坦荡。

    吴老太君交代了,不管练氏愿意不愿意,八月十六那一日,她是不能再歇在风毓院里了的。

    让珠姗把长发梳得整整齐齐,练氏坐在梳妆台前,直直看着镜中人。

    她这半年多,就没好好梳妆过,又没出过屋子,此刻一看,里头的人的模样让练氏唬了一跳。

    肤色廖白,血色不足,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

    不管有没有受伤,作为女人,一旦对镜自照,谁会喜欢这么个鬼样子。

    练氏的眸子倏然一紧,厉声道:“真让我这个样子去吃什么家宴?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抹些胭脂。”

    这半年多,练氏的脾气比从前古怪不少,珠姗被她一吼,心里发慌,拿胭脂的手一抖,险些落到地上去。

    朱嬷嬷赶紧接了过来,啐道:“笨手笨脚的,去挑套头面来。”

    珠姗见解了围,感激地看了朱嬷嬷一眼。

    朱嬷嬷取了些胭脂,仔仔细细给练氏抹上。

    只是,无论她多用心,那层淡淡的红色依旧像是浮在了外头,并不真切。

    练氏心底里也明白,低垂着眼角,叹了一口气。

    “太太,老太君说得也有道理,”朱嬷嬷宽慰道,“出去走动走动,精神才会一点点好起来,总是闷在屋里,对身子越发不好。”

    练氏苦着脸,道:“你还不晓得我?我是真的走不了,要不然,我喜欢天天窝在这里?”

    朱嬷嬷只能闭了嘴。

    珠姗挑了首饰头面,练氏收拾好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她只敢单脚着地,左腿根本不敢用力踩着,稍稍吃上些劲道,就痛得头皮都麻了。

    朱嬷嬷和珠姗一左一右搀扶着,练氏试探着走了两步,就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没有办法,朱嬷嬷只能让人又抬了软轿来,让练氏坐着去了花厅。

    花厅里笑声不断。

    对练氏而言,那些笑容似是隔了一片天地一般。

    守门的丫鬟打起了帘子,软轿直接就抬进了花厅里头。

    笑声戛然而止。

    坐在正中的吴老太君抬眼望了过来。

    练氏亦在看着吴老太君。

    老太君的身边围着延哥儿、洄哥儿、潆姐儿,半年多不见,几个孩子长大了不少,周氏和杜云萝坐在吴老太君下首,周氏怀里抱着一个,应当就是允哥儿,另一边坐着今日刚刚出了月子的庄珂。

    练氏堆起笑容,道:“连康媳妇看起来月子坐得不错,哥儿呢?”

    庄珂笑着道:“刚刚尿了,在偏厅擦拭,一会儿就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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