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善终分节阅读366

    他看到了杜云萝,小小的脑袋趴在他身边。

    她的眉头紧锁,睡得并不踏实。

    而他的手被她的手掌包裹着,他想抽出来揉一揉杜云萝的眉心,将那苦仇揉开,只是穆连潇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能这么看着她,能再回到她身边来,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幸事了。

    茫茫大漠里,伤重不醒时,有好几次,穆连潇都觉得会死在这里,可他还是咬着牙回来了。

    他若不归,尸骨不存,那不就成了八年多前的穆连康了吗?

    失踪比战死还要让家人痛苦。

    吴老太君要怎么办,周氏要怎么办?

    他的云萝和延哥儿又要怎么办?

    神智不清时,眼前全是杜云萝的身影,如海市蜃楼一般,引着他一步一步撑下去。

    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一定会活着回来,那就不能食言。

    他不想看她守寡,更不会让她当别人的女人去。

    那就只能撑着。

    穆连潇撑下来了。

    现在能看到她,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了。

    杜云萝似是做了噩梦,身子一震,猛得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杜云萝一时怔了怔,待反应过来是穆连潇醒了,她急忙唤他:“世子!”

    喑哑的声音还未落下,眼中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杜云萝顾不上擦,问道:“身上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氤氲的双眸里满满都是关心和紧张,穆连潇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道:“不痛的。”

    杜云萝不信,她连被绣花针扎一下都觉得痛,穆连潇都这样了,怎么还会不痛。

    见她垂着唇角全然不信模样,穆连潇轻笑,出口却成了咳嗽。

    他是真的没骗她,身体已经麻木了,又哪里还会知道痛不痛的。

    杜云萝听他咳嗽,赶紧放开穆连潇的手,想给他拍背。

    手半抬起,目光触及那一圈又一圈的布条,她又只能讪讪放下。

    杜云萝吸了吸鼻子,起身去倒了水。

    穆连潇趴着不方便喝,杜云萝想了想,仰头含在自己嘴里,又低下头去,口对口喂给穆连潇。

    锦蕊听见动静,过来看了一眼,垂眸道:“夫人,熬的粥要端过来吗?”

    杜云萝看了穆连潇一眼,见他用眼神示意,便与锦蕊道:“端来吧。”

    很快,锦蕊端来了粥。

    穆连潇伤着,军医只让他先喝粥,等填了肚子,才好吃药。

    杜云萝一口又一口喂了。

    饭后用药还要再等一等,锦蕊伺候杜云萝先用了晚饭,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取了药碗。

    杜云萝拿手背试了试温度。

    药味浓郁,只闻着就知道肯定很苦。

    穆连潇动了动嘴,想说让杜云萝拿勺子喂他就好,话还未出口,就见杜云萝皱着眉头含了一口,弯着腰凑了过来。

    药汁入口,苦涩难言,穆连潇都觉得苦,更别说杜云萝了。

    她几乎都要把舌头吐出来了。

    杜云萝没有退缩,皱着眉头继续喂,不过是苦药罢了,比她吃过的苦头好多了。

    如此喂完了药,又端来水让穆连潇漱了口,杜云萝这才顾得上她自己。

    穆连潇是清楚杜云萝的,平日里吃药,蜜煎是少不了的,只是这山峪关里哪里有那种东西,她只能忍着。

    “拿勺子就好。”穆连潇心疼地叹道。

    杜云萝撇嘴。

    说的倒轻巧,那勺子又不小,穆连潇趴着,拿勺子喂他,就需要他张大嘴巴含住勺子,或者靠吸的,否则喂进去的还没有洒出来的多。

    穆连潇连说句话都辛苦,更别说是吸允和张大嘴巴这种需要用力的动作了。

    “世子,”杜云萝不管嘴里的苦味,莞尔道,“心疼我呀?那下回我要是病了,你就亲自来照顾我呗。”

    杜云萝说得很轻松,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容。

    穆连潇不由自主地想回应她的笑容:“好。”

    夜深了,按说是该睡下的时候,可杜云萝没有动。

    这炕实在太小了,她睡相又不好,若一并躺着,没一会儿就往穆连潇怀里钻,会弄痛他的伤口的。

    只是,让杜云萝再一夜不眠地陪着,或是趴在炕上睡,穆连潇是不肯的。

    杜云萝不想为这事情与穆连潇争,一来不该叫他担心,二来也怕自个儿歇不好,反而没精神照顾穆连潇。

    一番商议过后,杜云萝和锦蕊去了对面屋里,穆连潇跟前让九溪先来伺候着。

    西间里只有一把小榻子。

    锦蕊白日里小憩了一会儿,现在说什么也不跟主子挤了,让杜云萝睡下,她在椅子上将就了一夜。

    第455章 经过(月票840+)

    杜云萝半梦半醒的,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睡着了没有。

    等睁开眼睛时,外头已经蒙蒙亮了,她赶紧起身,趿了鞋子往东间去。

    撩开帘子进去,趴在桌子上的九溪警醒地抬起头来,见是杜云萝,他咧嘴笑了,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杜云萝往炕上一看,穆连潇还沉沉睡着,她不由放心了些。

    等穆连潇醒来,杜云萝让九溪去请了军医。

    军医过来问了穆连潇几个问题,穆连潇微微颔首或是摇头算作回答,只是精神气不足,很快又睡着了。

    等到了夜里,穆连潇又醒了一回,杜云萝依旧喂了粥和汤药。

    “延哥儿由大嫂带着,九溪已经去禀过了,晓得你回来了,大嫂也放心了,”杜云萝柔声与他说话,“大伯去古梅里送信了,也免得黄大公子又使人去找你。

    你身上都是刀伤?如何受的?我现在问你,你也没力气细细与我说吧?

    ……”

    杜云萝絮絮说了许多,到最后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她声音轻柔,直到穆连潇睡着了,才停下来。

    她惦记着穆连潇的伤势,可直到穆连潇换药时,杜云萝才第一次看清了伤口的情况。

    伤口可怖极了,大大小小的,很多伤口还隐隐渗血,不像是已经伤了小半个月的。

    军医们忙碌,杜云萝插不上嘴,只好问九溪。

    九溪苦笑,他实在不敢说,怕吓着杜云萝,可见杜云萝关心,到底还是心一横,道:“之前军医处理伤口时,全部又掰开了一遍。

    爷是在沙漠里伤的,鸣柳找到爷的时候,已经处理了一遍了,可沙漠里全是沙子,根本弄不干净,只能将就。

    前两天军医再处理的时候,就要把沙子都清出来,所以夫人这会儿看上去,伤口还很新。”

    杜云萝听得连连倒吸凉气。

    把已经慢慢合起来的伤口再弄开来,也难怪那夜穆连潇会痛得发出声音来了。

    光是想象那副情景,杜云萝就觉得双腿发软。

    怪不得穆连康不许她进去看呢。

    军医重新替穆连潇包扎好,与杜云萝道:“夫人,世子的伤口愈合得还不错,出血的地方不多,每两天换一次药,等半个多月,就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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