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善终分节阅读23

    夏老太太心中有数,也不看那单子,只与许嬷嬷道:“今日端午,唱个应景的,你去问问老太爷,听《白蛇传》可好?”

    许嬷嬷应声去了,隔了一会儿,外头丝竹响起,正是《白蛇传》。

    唱戏人声音清澈如玉,婉转绕梁。

    甄氏低声与夏老太太道:“不比那出了名的戏班子差。”

    夏老太太含笑点头。

    从西湖初会,唱到那雄黄酒露了原形,杜云茹突然拿起桌上的酒盏,拿指尖沾了沾,偏过身点在了杜云萝的唇上。

    杜云萝一怔,本能舔了舔,正是雄黄酒。

    杜云茹哧哧笑:“快露了原形。”

    甄氏扑哧笑出了声,轻轻在杜云茹手上拍了一下:“又浑说!”

    夏老太太也忍俊不禁,一把把杜云萝搂在怀里:“我们云萝又不是白娘子。”

    杜云萝靠着夏老太太,想着白娘子的经历,笑容里不由就带了几分勉强。

    她不是白娘子,但她懂白娘子的心。

    与丈夫分离,被关在雷峰塔下十八年,不也是青灯古佛?

    白娘子等到了仕林祭塔,出来后物是人非,杜云萝闭眼睁眼,重活一世。

    不幸都是不幸,可幸,又是各自幸运。

    要杜云萝来说,这茫茫人世间,能有一人,叫她生死难忘,便已是幸事了。

    京城临水,大河之上,龙舟蓄势待发。

    河边搭了棚子,杜家兄妹带了侍从丫鬟,人虽不少,但也不算拥挤。

    杜云诺出府透气,一扫前几日的阴霾,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水面之上,遥遥一艘巨大又华美的龙舟引了众人目光。

    杜云瑛奇道:“今日赛龙舟,比的是速度,这大舟难道也要参加?”

    杜云琅眼尖,只见那大龙舟的船头立了一个明黄色身影,心中一震,唤了杜云澜一道确认之后,才道:“莫要胡说,那是圣上的龙舟,是圣上来观赛舟了。”

    杜云瑛瞪大了眼睛,杜云诺也是惊愕不已,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那一位圣人,有一股子本能的敬重和畏惧,当即垂下了头。

    杜云澜的眼神好,盯着瞧了会儿,低声与杜云琅道:“二哥,圣上身边的那一位少年,是不是世子?”

    “哪一位世子?”杜云琅直直问了一句,这京中勋贵数不胜数,被称作世子的,两双手都不够数。

    杜云澜清了清嗓子:“咱们的五妹夫。”

    声音虽清,可杜云诺和杜云瑛也听到了,当即不顾那圣上威仪,睁大眼睛想将那少年人看仔细,无奈隔得太远,只瞧见那人穿着青蓝色锦衣,不晓得是不是练武人身形如松的缘由,分明是瞧不清面相的,却也给人一种挺拔俊朗的印象。

    杜云瑛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杜云诺眨了眨眼,能叫安冉县主倾心的,那容貌定是不差的,却可惜,命运多舛,娇娇柔柔的杜云萝不晓得扛不扛得起这一世福分了。

    龙舟之上,穆连潇自然不知远处岸上之人的心思。

    他昨日得了圣旨,今日入宫时少不得磕头谢恩,却叫有心观舟的圣上留下,一并来了这龙舟上头。

    白日里无论遇见谁,对方都笑盈盈祝福一番,饶是他一时之间对婚事还未那般热衷的人,都叫旁人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也见到了安冉县主,对方站在十步开外,一双凤眼里只剩恨意和不甘。

    他想,他还是要避着安冉县主走的,毕竟是有了婚约的人,安冉县主又是那个脾气,天晓得又要生出些什么话语来。

    他一个男子,有些流言倒也罢了,莫名牵连了杜云萝……

    以前,穆连潇是听过杜云萝名字的,旁人说她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太过骄纵。

    穆连潇不喜说姑娘们长短,况且都是以讹传讹,越说越没边的,听过了也就罢了。

    直到那日安冉县主拦住了他,说了一通杜云萝的坏话,他才知道两家正在议亲。

    婚姻之事,原本就是长辈们拿主意,可听到满城风雨,到底心有不安,石夫人建议求圣旨时,穆连潇亦在老太君跟前出言相求。

    当时老太君的惊讶样子还在眼前,穆连潇深呼了一口气,他只是想,杜云萝这是无妄之灾,已经连累了她,就不要叫她往后抬不起头来了。

    “阿潇,”圣上唤了一声,见身后少年郎有些出神,不禁笑了,“呦,这是在想新媳妇?”

    穆连潇赶忙拱手告罪。

    圣上指了指那龙舟顶层的大鼓:“罚你擂鼓助兴。”

    第30章 擂鼓(二更)

    嘴上说的是罚,可那人没有半点儿的不高兴。

    穆连潇抬眸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帘,拱手应了一声“是”。

    皇家龙舟,华丽非凡。

    那大鼓架在了最上层。

    穆连潇在大鼓前站定,把下摆挽起束在腰间,袖子撸起,接过侍卫手中的棒子,略略活动筋骨,摆好架势,在鼓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圣上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

    沐浴在日光之下,少年人偏古铜的肤色与寻常年纪相仿的读书人截然不同,剑眉英气逼人,往那儿一站,就能吸引一众目光。

    真真是英雄出少年。

    难怪,景国公的那位小县主追着他跑……

    圣上摸了摸下颚,要不是定远侯府实在壮烈,招为驸马也是极好的,倒是便宜了杜公甫的小孙女。

    “改天让杜太傅给皇太孙讲讲书,这孩子太过调皮了些,不似太子小时候,叫杜太傅教得懂事。”圣上随口吩咐了身边内侍。

    这是圣上要抬举杜家,内侍心中透亮,应下之后,冲穆连潇招了招手。

    穆连潇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擂鼓。

    鼓声从徐到急,水面上龙舟伴着鼓声如离弦之箭,岸上欢呼声一片。

    圣上站在船头,见眼前水波飞溅,几艘龙舟齐头并进,一时难分高下,他的心情不由激动起来。

    仿若这鼓声成了战场上助阵的鼓声,仿若这龙舟成了战场上英勇冲阵的骑兵。

    他在位几十年,发起战事无数,却未从亲临战场,不曾见将士们为朝廷拼杀场面,心中颇有遗憾,此时见了赛龙舟,这种心情愈发浓烈,恨不能钦点了将士,御驾亲征。

    直到那一艘艘龙舟冲过了终点,圣上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良久才注意到穆连潇已经从顶层下来,在他面前行礼听命。

    面前的少年额间带汗,衣衫也不似起先整齐,却显得更加英姿勃勃,透着无尽的生命力。

    “好好好!”圣上连道了三个好字,“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圣上高兴,穆连潇却不好随意开口,正斟酌着用词,却叫圣上打断了。

    “昨日才赏了你一个媳妇,今日不赏了,改明儿赏你媳妇去。”

    穆连潇的脸突然就红了。

    圣上朗声大笑。

    湖面上,龙舟渐渐散了,岸上的人群也一并散去。

    杜云诺挽着杜云瑛,笑道:“刚刚世子擂鼓可真是厉害,鼓声震天响,可见这手上力道,我看呐,二哥与三哥一道,都打不赢世子呢。”

    杜云瑛扑哧笑了出来。

    杜云澜听见了,转过头在杜云诺额头上敲了敲:“我和二哥为什么要与世子比力道?你的脑子里就剩下打打杀杀了不成?”

    杜云诺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杜云澜还是不服气:“杜家是文人,要比自然是比笔杆子。”

    一旁的杜云琅连连摇头:“三弟,且不说世子文韬武略并无长短,论文采,你未必是他对手,况且世子是我们五妹夫,作为兄长,难道不希望他人品出众,才华过人?”

    听杜云琅说自个儿的文采比不过穆连潇,杜云澜起先还有些不服,可听了后半句,又觉得兄长说得极有道理,连连点头:“二哥教训得是。”

    一行人赶在华灯初上前回府。

    端午佳节,花厅里备了席面,杜家人口不算多,男女分开各摆了一桌,又在外头廊下备了流水席面,让体面的丫鬟婆子们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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