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闻此噩耗,曦泽气得一拳砸在床沿,心痛难挡,“我的黑聪马跟着我南征北战数年,几乎就等同于我的半个儿子,竟这样……”
云倾见状连忙安慰道:“良驹何处寻不得,你就别再想那匹马了,还是想想你如今的处境吧!万一有人去皇上那告你欺君,你当如何应对?”
痛心过后,曦泽立刻冷静下来:“你说得对,现在不是惋惜的时候。公主,我本不愿将你牵扯进来,但形势紧迫,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云倾立即点头应承:“我怎么帮你?”
曦泽正欲答话,屋外忽然传来王宁暄的声音:“果真是手足情深,众位王爷如此不辞辛劳,前来探望,实乃王爷之福。只可惜,王爷此番情况凶险,到如今仍昏迷不醒。”
“三嫂切莫哀伤过度,我相信三哥吉人自有天相,定能转危为安的。这府中大小事务还需要您操劳,您得保重身体才是啊!”接话的是齐王。
屋内二人闻声,俱是一惊。
云倾连忙扶曦泽躺下,替他掖好被子,放下床帐。
刚收拾妥当,便见昌王、赵王、齐王、煜王一起走了进来,云倾端直身体,站在床边,暗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自骑射一事后,云倾便对晋帝的这几位皇子生了提防之意。如今他们结伴而来,云倾立刻提高警觉。
众王不料云倾在此,纷纷驻足,面面相觑。
“公主如何在此?”短暂的惊讶之后,率先出声的是昌王,他略瞟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齐王,想着齐王今日急急忙忙地请他们来恭王府难道是为了燕国七公主?
另一边,云倾依然倨傲如常:“本公主来看看赫连曦泽怎么样了?”
这次接话的是赵王:“我三哥有福星庇佑,次次都能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云倾略挑双眉,不屑道:“哦,是吗?赫连曦泽害得本公主险些丧命,还会有福星庇佑?”
“你……”赵王正欲发作,却被煜王拦下,他面含春风,言语温和,颇有一番君子风度:“这命数自然是由天定,又岂是我等所能轻易窥测的?既然大家同是探望三哥的,何必闹得不愉快。公主,你说是不是?”
云倾闻言,心头暗赞。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齐王忽然出声道:“听闻三哥中箭伤得严重,不知三哥现在如何了?”
语毕,齐王便提步向床帏这边走来,其余众王紧随其后。
然而,随着众王渐渐靠近床帏,云倾心中又警意大升,甚至伸手相拦:“等一下,本公主是先到的,自然是本公主先看!”
说罢便转身,撩开床帐,装作探望的模样,心中却百转千回:众王各怀鬼胎,结伴前来,不知又要使什么花招,不能让他们发现曦泽装死,得想个办法!
年仅十五岁的云倾,从小便在母亲的百般护佑下成长,她虽然有胆识,但初涉晋国政治风云的她,跟从小就在阴谋中打滚的众王比起来,还根本不是对手。
她不知道的是,她此刻的担忧其实是多余的,曦泽既然有胆装死,那就一定不怕被拆穿,而众王在她伸手相拦的时候,就已经放弃前进了。
她更不知道的是,尽管她言语锋利,尽力撇清与曦泽之间的友好关系,但她这点拙劣的演技,落在众王眼中,只会暴露许多不该被暴露的重要信息。原本立后之事由于恭王一派出人意料的支持而令众王起了疑心,如今看来,恭王与皇后已经站在了同一战线上。
就在这时,昌王又忽然出声询问:“公主刚才怎么一个人在屋里探望三弟,这满屋子的侍女都去哪儿了?”
云倾闻言手指一抖,险些抖落手中的床帐,但随即又十分庆幸自己此刻是背对着众王的,这样,她才有时间摆出恰当的脸色应对。少顷,她状似不悦地转身,冷着脸道:“本公主驾临恭王府,难道恭王府中的侍女不该茶水伺候吗?”
“哦……”昌王得此回复,好似很满意般地点了点头。
然而,站在他身侧的赵王却不肯罢休:“照本王看,这满屋子的侍女实在是太放肆了,不过是泡个茶也敢泡这么久,让公主在此口干舌燥等候多时,合该统统拖出去痛打一番,否则怎么记得住规矩?”
云倾闻言暗恼赵王难缠,正欲答话,却见侍女鱼贯而入,王宁暄端庄立于众王身后,轻起朱唇,柔声道:“公主,按照您的吩咐,三煮三换,茶已烹好,请品尝!另外,神医已至,还请众位王爷移步前厅等候。”
王宁暄的话恰到好处地为云倾解了围,云倾再次暗赞王宁暄善解人意,随后便跟随众王前往前厅。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那位救治自己的神医:祈夜。
然而,云倾连唤数声“神医”,都不见其有所反应,好不容易等到他睁开双眼,露出漆黑的瞳眸,他也未曾看她一眼,只是默默跟在王宁暄身后,步入屋内。
云倾暗道奇人,但尽管他不理会自己,她还是高声道:“神医,谢谢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第12章 各怀鬼胎
自从曦泽受伤后,晋帝日夜忧心,各处寻医,翌日更是亲临恭王府探望。
云倾为此不便去恭王府中探望,正在兀自烦恼时,一枚银色的飞镖倏忽而至,稳稳当当地插在屋内的墙壁上。
云倾一惊,走到窗前往外探寻,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她满腹狐疑的走至飞镖旁,却见那飞镖尾端系着一张已经卷成筒状的字条,取下一看,字条上写着赵王欲借献药毒死恭王。云倾大惊,扔下字条便直奔恭王府。
待她行至恭王卧房的院子中时,便听见赵王的声音:“父皇,儿臣去年偶得一株千年人参,有起死回生之效。儿臣昨日前来探望三哥,见形势严重,一回府便命下人寻来此参,连夜熬制,今晨才熬好,此刻尚有余温,不如趁热给三哥服下,定能救回三哥。”
看来字条上说的事情十有**是真的,云倾听见里头晋帝应允了赵王,已经顾不上其他,连忙大叫:“住手——住手——”
她急匆匆地奔进屋内,见众王俱在,她连忙越过赵王,拦在曦泽床前,正色道:“你这药可有给神医检查过?是否符合恭王体质?如此草草给恭王服下,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说罢,又转身朝晋帝拱手道,“皇上恕罪,云倾莽撞了,实在是事关重大!”
晋帝见来人是云倾,又见她心思如斯缜密,并未怪罪。
倒是赵王,被云倾这连珠炮似的几句话气得不轻:“公主,你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本王亲自监督、为三哥熬制的药,难道你怕本王投毒害他不成,他可是本王的亲哥哥!你让开,本王救人要紧!”
云倾不仅不让,反而逼近,怒目相视,一字一句皆咬得异常清晰:“你说得对,本公主就是怕你投毒,残杀自己的亲哥哥!”
“你……”赵王几乎要气背过去,“检查就检查,本王这就端给神医查看。”
“不必了,本公主代为检查便是!”说罢,云倾立刻拔下头上银簪,插入药中,须臾便见原本光亮的银簪尾端瞬间乌黑发青,可见药中果真藏有剧毒,她将银簪立在赵王面前,怒道,“你好狠的心啊!自己的亲哥哥你也下得了手!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皇上,您快看!”
言罢,她立即将银簪呈给晋帝。
晋帝望着乌黑的银簪,气得一掌拂倒身边半人高的青花瓷瓶,瓷瓶倒地,瞬间裂成无数碎片。众人纷纷下跪,不敢作声。
赵王这才反应过来,他抖着双腿,跪在地上茫然四顾,豆大的汗珠,沿着他双鬓青筋突兀的脉络蜿蜒而下:“怎么会这样……父皇,这毒不是儿臣下的,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啊,儿臣只是想救三哥……”
“够了!”晋帝厉声喝止,“你刚才说,这药是你亲自监督熬制而成,那朕问你,不是你下的毒,是谁下的毒?!”
“儿臣不知……但是,真的不是儿臣下的毒,儿臣是冤枉的!”赵王急得六神无主、涕泪四流,忽然,他快速膝行至昌王身边,央求道,“二哥,二哥,你快救我啊,我是被人陷害的,二哥,你快跟父皇说啊……”
昌王见状实在不忍,正欲求情却见有内侍匆匆来报:“皇上,大理寺传来消息,两名侍卫皆已招认,乃是受赵王指使!”
闻得此讯,赵王立刻大呼冤枉,但他紧接着就被晋帝响亮的巴掌打得晕头转向。
至此,晋帝再不迟疑,亦不理会众人的求情,立刻下令将赵王收押监牢,同时严审赵王府上下。
监牢内,众人纷纷大呼冤枉,宁死不屈,唯有赵王府总管,经不起半点折腾,刑具刚一沾身,便什么都“招”了:“赵王嫉妒恭王战功,偷偷换掉恭王骑射所用的箭矢,并安排侍卫假意射杀燕国七公主,引恭王中计,事后又怕恭王翻身,于是指使侍卫放箭射杀恭王,见恭王侥幸活命,又假借献药之名毒害恭王……”
总之,所有的脏水,他都毫不吝啬,全部泼到赵王身上。
傍晚,云倾回到行馆,一进门,便见兰君神色肃穆地端坐在桌前,心中不禁一颤,遂收敛神色,行礼道:“母后万安!”
兰君见她日落时分才归来,立刻挥退众侍女,不悦道:“你又去了恭王府?”
闻言,云倾立刻狠狠瞪了兰君身侧的北宸渊一眼:好你个北宸渊,翅膀长硬了,竟敢在背后打小报告!
北宸渊被云倾瞪得局促不安,讪讪地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兰君见状,心中更是不悦,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你瞪他做什么?是本宫逼他说的!你可是对本宫不满?”
“儿臣不敢!”云倾见兰君说的严重,立刻拱手退让。
尽管如此,兰君仍然未曾稍解脸色:“你怎么总是记不住本宫对你说的话?一而再地搅进晋帝诸位皇子的皇位争夺战中!恭王生死干你何事?你又不是神医,又不能施药救人,老往恭王府中跑做什么?”
云倾连忙分辨:“恭王之事,牵涉母后,儿臣担忧,所以前去探听消息……”
“还敢狡辩!”兰君如何听不出这是云倾的托辞,不等她说完,便继续训道,“你可知道你的举动,落到他人眼中,将会传达怎么样的讯息么?本来立后之事已令诸王起了疑心,眼下你又如此不知避讳、三番四次出入恭王府,只怕诸王已将你我母女划入恭王阵列了!”
“母后不是让儿臣找靠山吗?”云倾转动着灵动的双眸,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应对之策,“恭王那么神勇,我们找他做靠山,岂不是很好?”
但她没想到,兰君立即否定了她的想法:“恭王再神勇,如今也只是手无兵权的挂名王爷!你没看见所有的人与事都是冲着他去的么?你找他做靠山,岂不是自己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可是……”
“没有可是!再过几日,便要举行册后大典了,在这个时候你就别再给本宫添乱了!”兰君断然拒听云倾的任何解释,“你不要再与那个恭王来往,以免搅进晋国列为皇子的皇位争夺战中,自身难保,本宫是不会同意你与恭王在一起的,晋帝更加不会同意!你还是好自为之!”
“为什么?”云倾大惊,“母后为何不同意?晋帝又为何不同意?”
“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总之你不要触怒龙鳞!”言罢,又转头对北宸渊吩咐道:“看好你的主子,她要是再敢去恭王府,本宫便唯你是问!”
“母后……”云倾一听,立刻惊呼起来,然见兰君不仅不予理睬还径直离开了她的寝房,顿时又急又气,更加看北宸渊不顺眼,遂愤怒地将他推出门外,关紧房门,倒在床上思量对策。
另一边,风华宫内,金贵妃谴退众宫人,望着站在身旁的昌王,不悦地斥道:“你怎么如此大意,竟然想借赵王之手除掉恭王?难道,你要舍弃我们之前所有的计划?”
昌王因计划失败,心有不甘,懒懒道:“一碗药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母妃为何要阻止儿臣?儿臣……”
“他不会喝的!”金贵妃截住昌王的话,斩钉截铁道,“别忘了,他现在可是装死!经过骑射一事,他已经谁都不信了,怎么会喝赵王的药?就算是喝了,他也死不了,因为你只能令他在夜里悄无声息的死去,所以不能使用过烈的毒药,这其中缓冲的时间,足够他的神医救回他了!本宫若再不阻止你,下一个要被关进监牢的人就该是你了!你想想,若是恭王真的就此暴毙,赵王便难逃死罪,赵王若是被逼入绝境,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将我们的秘密全都抖出来,那样的话,你的前程就毁了!还不如给他留点希望,这样一来,他和李氏便会更加依附于我们,为求生机而死守秘密!总之,赵王我们动不得!”
昌王这才恍然大悟,拱手道:“母妃教训的是,是儿臣鲁莽了!”
金贵妃脸色稍解:“这个赵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好端端地送什么药啊?你们昨天不是一起去探望恭王的么?难道他没有发现恭王是装死的?!”
提到这个,昌王不由嗤道:“他急于在父皇面前表现,哪还顾得了其他?再说,他一向不喜那燕国七公主,自是懒得细看她,又如何能知对方是在演戏?”
金贵妃见儿子依然自负如常,遂耐心劝道:“恭王虽然现在手无实权,然而,一旦他卷土重来,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们若不趁他羽翼未丰时抓住他的软肋、将他除掉,胜负之数,便由不得我们左右!平儿,你的对手,不是每一个都像赵王这般蠢笨,所以,你再也不可如此莽撞了,需步步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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