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升天录》百鬼升天录分节阅读39

    陆升恍惚间,却察觉谢瑢俯身而下,将他密实搂抱在怀中,绵密亲吻耳廓,柔声道:“抱阳,你就……从了我罢。”

    不等他回神,谢瑢又躺在侧边,单手支颐,玩弄般贴着他腰身至肋下来回抚弄,柔声道:“过来,我让你更舒服些。”

    不觉间前后左右,俱是谢瑢身影,将他如囚兽一般困在当中。

    陆升手足无措,茫然往四周看去,张张面孔,或浅笑或嗔怒,或讥诮或不耐,却俱是谢瑢一人,远远近近、深深浅浅,最终俱都合为一体,化为一尊七彩斑斓的佛像,那佛像穿锦绣彩衣,面容笼罩在金色遮面布下,难辨清楚,半虚半实的身影犹若一阵彩色雾气凝聚而成,屹立在大殿正中,朗然道:“吾乃欢喜天是也,何人召唤,报上名来。”

    日光好似端坐莲台一般,两手虔诚结印,恭敬应道:“那揭罗第十七代弟子日光,恭请护法神欢喜天。”

    那神佛竟然仰头笑道:“好一个日光,为吾寻来了如此上佳的结缘弟子。”随即略一抬手,长袖化作雾气,便细细缠绕在陆升腰身上,将这青年轻易提至面前,同他隔着层遮面布,面对面看了个仔细,又放回原处,叹道:“身负污秽血光,被妖魔先占了。为何不灌顶净化?”

    日光道:“此人尚未入我教。”

    欢喜天道:“罢了,先行除秽。”他手指一点,就有一缕绯红轻雾自衣衫上脱离,飘入陆升眉心之中,那青年尚且存着几分清明的双眼顿时变得茫然一片。

    日光却迟疑道:“欢喜圣尊,这位乃是中原军士……只怕不肯入我那揭罗教。”

    欢喜天两手拢在袖中,金色遮面布金光闪烁,怡然笑道:“亏你还是同大日如来结缘的群佛之首,区区一个中原军士,同他修几回欢喜禅,自然收得服服帖帖。”

    日光垂目不语,欢喜天又道:“日光,此人根骨极佳,他日灌顶,以吾欢喜天为结缘护身佛,当为那揭罗第一圣子,有其相助,兴教指日可待。”

    这番话语却说到了日光心里去,他虽然举止迟缓,却仍是站起身来,将外头的宽大僧袍脱下,朝着深陷欲念的青年走近。

    当是时,窗外又是一声惊雷炸响,一道电光撕破苍灰天穹,将天下万物照得惨白雪亮,电光映入殿中,照得陆升潮红脸色透出诡异青灰,一双眼却好似被捆囚笼的猛兽般恶狠狠瞪着日光。

    日光脚步又再放缓,只是转念一想,若是陆升当真做了那揭罗圣子,其修为自然突飞猛进、功德亦是水涨船高,自然有益无害,无非中原人一时不能摆脱礼教桎梏,要烦恼些时日罢了。届时他多加开导、呵护备至便是。

    如此日光便释然,握住陆升一只手,去抚摸这青年面颊,柔声道:“陆升……”

    那青年低吼一声,反手扣住日光手腕,一拳击中他面门。

    日光猝不及防,只觉剧痛伴随眼前金光乱窜,不觉松开了手。

    陆升翻身,跌跌撞撞朝着捆绑悬壶的经幡冲去,要将其解救出来。

    欢喜天飘渺身形轻易穿透陆升,化作一团粉红云雾将其团团笼罩,那青年顿时膝头一软,跌跪在半步之遥处,眼见得功亏一篑,陆升心头大急,心神一乱,再守不住灵台清明,只觉胯下火热坚硬,若再不碰就要炸裂开一般,焦躁渴求,烧得通身血脉也要尽数化作焦炭。

    绝望之际,惊雷再度炸响。

    这一次却劈在大殿木门上,好似无形的攻城巨木撞在门上,接连撞了三次,第三次巨响中,两扇木门铰链断裂,脱离门框,轰然倒在地上。

    风雨顿时自门外闯入进来,吹得经幡猎猎翻飞,蜡烛顿时熄了大半。

    门外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麒麟道衣的高大男子,面色森寒如冰,手持一柄玄黑短剑,正迈步走了进来。众僧兵各持武器,自他身后包抄而来,他却只一挥手,袍袖卷起一阵狂风,将众僧连人带兵器尽数吹飞到丈余开外,跌得一个压一个,成了名符其实的叠罗汉。

    陆升长舒口气,只觉眼眶阵阵发热,却再提不起半分力气,颓然半跪地上,涩然道:“阿瑢……”

    谢瑢只一剑斩下,环绕陆升的薄红气雾顿时被斩为两半,眨眼便消散无踪,他朝着陆升走近时,毕方、腾蛇一左一右,在身畔显出形来,各自作势待发,如此才开口道:“日光禅师,我这小友不必你照料了。”

    日光仍是单手捂着鼻梁,一抬手,制止众僧兵再行攻击的举止,苦笑道:“一时……误会。”

    谢瑢一步一步走得极稳,速度也不如何缓慢,却仍在厚软绒毯上留下一个个深刻脚印,力透石板,随即单手一捞,将那昏沉沉的青年抄起来扛在肩膀上,冷道:“一时糊涂,却未必全是误会。”

    日光见那雪白光条扯开经幡,将悬壶收了回去,忙上前一步,仅仅一步,便察觉一股磅礴之力迎面而来,生生阻住他不能再有半步存进,这年纪轻轻的贵公子力量之强,却是日光闻所未闻的。他大吃一惊,自然不便再靠前,只得皱眉道:“我那揭罗宗的祓除净化法咒难入你中原卫道士眼中,这便罢了……然则我本是要救陆功曹。你再将悬壶取出来,岂非又要连累他。”

    谢瑢单手拆了悬壶外包裹的布袋,将其随意一抛,那轻飘飘软绵绵的布袋顿时落往日光面前,日光伸手接住,顿时察觉一股大力袭来,手腕一震,险些被拽得脱臼。饶是如此,他却仍然一声不吭。

    谢瑢冷道:“此人死活,不需旁人插手。活要我救他,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中。”

    旋即一手提剑、一手扛米一般,扛着陆升离开明心堂,回府去了。

    陆升只觉身坠滋味甜美的云雾之中,起起伏伏、腾云驾雾,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形凌空落下,竟被不知何人抛在床榻之中。

    他隐约见到有人靠近,下意识便上前将其紧搂住,配合那人抚触,享受般敞开身躯,接纳舒适甜美滋味,又礼尚往来地上下抚摸那人胸膛腰身,沉沉叹息道:“阿瑢,日光有一句说得好,缘及心起,欲由心生。我心中所欲所想,全只有你一人而已。”

    第46章 竹马来(六)

    不知何处爆竹成串响起来,陆升只见到来来往往,人人喜气洋洋,且个个上前同他道喜,他不觉失口问道:“喜从何来?”

    却见姬冲、百里霄同羽林卫中同僚多人朝他挤眉弄眼,笑道:“陆大哥今日大喜,却来明知故问,莫非耍我们不成?”

    陆升一低头,这才察觉他穿着崭新的大红锦袍,手执马鞭,意气飞扬。

    宾客们来来往往,觥筹交错,陆升却愈发茫然,心道:“我竟然成婚了,阿瑢怎么办?”

    前头陆远正在唤他,陆升却回过头去,只见烟雨蒙蒙的街巷尽头,好似有道孤高身影隐约伫立,待他再细看时,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他心头一时间也不知是愁是喜,一时想道:我如今成亲生子,乃是人之常情,阿瑢他必能体谅。改日生几个大胖小子,认他做干爹……承欢膝下,一样为他养老送终。一时却想,谢瑢那人性情孤傲,哪里容得下他另结新欢,只怕要同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般思来想去,只觉心头酸涩苦楚,难以尽述,足下便愈发沉重起来。

    众位宾客却簇拥而上,推着他身不由己进了新房,隔着几道深深浅浅不同的金红纱帐,便见到新娘端坐在床头,陆升愈发慌乱,一面低声道:“不成、不成。”一面转过身去,要夺路而逃。

    不料身后却有人低声笑起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柔声道:“陆郎要去哪里?”

    陆升悚然回头,果然见到那凤冠霞帔,艳丽无双的新娘,赫然长着谢瑢的脸。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鸡啼,惊得陆升睁开双眼。

    梦境似真似幻,叫他心有余悸,如今乍然惊醒,颇有大梦初醒、逃过一劫的释然感。

    门外值夜的仆人十分警觉,听闻得房中一点动静,便小声问道:“抱阳公子醒了?”

    陆升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惊魂未定,只觉得满心俱被云蒸霞蔚充斥遮掩,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今夕何夕。

    门外却有两位侍女走进来,仍是若霜若雨二人,一人点灯,一人手中托盘里端着个带盖的螺钿黑漆碗,为陆升送了过来。

    陆升对这一幕似曾相识,才察觉自己竟又回了谢府,不觉苦着脸道:“又要吃什么药?”

    若雨一声轻笑,“抱阳公子莫怕,这不是药,是我家公子特意吩咐厨上准备的补气十珍汤,是以黄芪、党参、白术、当归、枸杞、何首乌、灵芝七味药材与墨鱼干、鹿筋、乳鸽海陆空三珍一起小火细煨而成,绝无药味。”

    她揭开碗盖,顿时一股微苦奇香袭来,令人食欲大振,那碗中将药材俱都除尽,只余大半碗乳白汤汁同肉块。陆升坐起身来,转到一旁桌边坐下,他昨日折腾了大半日,粒米未进,如今饥肠辘辘,那碗十珍汤温度适宜,墨鱼干炖得入口筋道爽口、形如冰晶的鹿筋绵软入味、乳鸽肉更是细嫩香浓,陆升将一碗汤喝得见底,却连半饱也不够。

    好在若霜已送上食盒,一碟一碗往外送早膳:粒粒分明、散发荷叶清香的珍珠粳米粥,熬得酱香浓郁的酱黑豆,四喜煎饺分别以红苋菜、菠菜、胡萝卜汁、白鱼肉混合面粉制成红、绿、黄、白四色薄皮,煎得焦香酥脆,牛肉猪肉混合的肉馅弹牙多汁,咸香恰到好处。雪白细嫩的蛇肉羹上,淋的竟是一层黑蒜油,香气袅袅,诱人食指大动。

    陆升只需不沾生姜,便不算挑食,何况谢府素来菜肴丰盛,每一道菜量却极少,故而竟是风卷残云,留下一桌空碗,这才捧着杯低温泡的日铸雪芽,察觉到流失的力气一点一滴回复过来。

    待他洗漱完毕,若松前来通传,请他去见谢瑢时,就连昨日种种不堪,他也尽数想了起来。

    贸然相见,只怕要无地自容。

    只是他能想到,谢瑢自然也能想到,若松又道:“我家公子特意叮嘱,此事与抱阳公子性命攸关,请公子莫要轻率而为。”

    陆升只得硬着头皮,前去见谢瑢。

    谢瑢又在花厅中作画,几案旁放着成排兔毫、狼毫细工笔,又放满各色彩盒,竟少有地在画一幅彩色水墨。

    陆升迈入花厅,隐约见到约莫是在画人像,只是谢瑢听他进来,便搁下笔转身,却不偏不倚将画像遮挡住了,谢瑢撩开成串珠帘走了出来,却好似分外心情愉悦,含笑道:“抱阳,快坐。”

    陆升一听他嗓音,顿时昨夜百般缠绵、羞耻难堪,尽数涌上心头来,更是面红耳赤,狼狈坐在桌前,竟不敢抬头看他。

    谢瑢挥退众人,方才含笑道:“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我今日方才开了眼界,原来是这般娇羞的模样。”

    陆升恼羞成怒道:“住口!”

    谢瑢便含笑应道:“好。”又道:“伸出手来。”

    陆升便警惕看他,谢瑢见他如受惊的梅花鹿一般草木皆兵,却是他过去操之过急,方有今日的局面,日后还需徐徐图之才是。

    谢瑢便叹道:“昨夜……不过是你受欢喜佛蛊惑,一时糊涂罢了,又不曾铸下大错,何必耿耿于怀。”

    陆升如今回忆得分明,他情潮涌动,失控搂住谢瑢同他缠绵求欢,忘情时甜言蜜语说个不停,更同谢瑢赤身相贴,鼻息交缠、辗转深吻,谢瑢更反复挑逗他几处要害,胯下那物硬了又软、软了又硬,泄了不知多少回,享尽人间极乐。他更能忆起谢瑢那器物抵在腹侧时,坚硬如铁、滚烫如炭,更是彼此厮磨取悦,做尽了难堪事。

    如今见谢瑢云淡风轻,不值一提的模样,不禁生出些许世态炎凉、人情凉薄的悲怆来。

    他便克制不住冷笑道:“谢公子不觉得是错,未必旁人也是一般想法。既然如此……陆某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然而……”

    谢瑢却突然神色古怪,打断陆升气冲冲的质问,反问道:“抱阳,莫非你以为昨夜我对你做了什么?”

    陆升见他竟然翻脸不认,倏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你、你自然做了什么!”

    谢瑢终于失笑,本就柔和的神色愈发如名月生辉,本想要再逗弄一番,又唯恐惹得这年轻军士勃然大怒,难以收场,只得安抚道:“抱阳,冷静些。你昨夜被日光哄骗,险些成了那揭罗的圣子,我不过为你纾解欲念罢了,至于夫妻和合、龙阳交欢之道,半点不曾涉及。你担心什么?”

    陆升一愣,又听谢瑢促狭笑道:“我若当真对你做了什么,眼下你就起不来了。”

    陆升于床笫事不过懵懵懂懂,知之甚少,只是他清晨醒来时,并未察觉身体有半点不妥,如今又见谢瑢神色坦然,矢口否认,想来果真是未曾做什么不妥之事。一时间不觉有些窘迫,“阿瑢,我……”

    谢瑢并不同他纠缠此事,仍是柔声道:“左手伸过来。”

    陆升这次依言而行,伸手放在桌案上,谢瑢却只轻轻握一握他手腕,一条青石串便出现在陆升手腕上。

    青金色石子颗颗不过绿豆大小,雕刻成莲花模样,朵朵纹路清晰、栩栩如生,三成闭合成花苞,三成左右全盛开,剩余四成,盛开程度各有不同,竟朵朵都有变化。凝聚在这小小一串之中,当真是巧夺天工的手艺。

    陆升心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只觉这手串眼熟得很,沉吟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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