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与我的，一期一会》chapter5.5 - 失去 (3) end

    chapter55 - 失去 (3) end

    『邓伃的爷爷和奶奶在上星期二自杀了。』

    『正常来说，老师是不能随便跟妳说同学家里的状况的，但是邓伃的情况越来越糟，她却不愿意配合我们到辅导室。刚才老师和她聊了一下，她似乎听不太进去，也不回任何话。老师很担心她，妳看起来和邓伃比较有话聊，虽然不知道妳们发生什幺事？今天妳们好像没有像以前一样常黏在一起。但老师希望妳能把其他事情都先搁在一旁，多关心邓伃，让她早点走出来。上礼拜事发当天，老师有到医院关心状况，医生说邓伃陪着她的爷爷奶奶到医院时表情很镇定，但是问她话她都不会回答，担心她之后很可能会有心理方面的疾病，需要有一个朋友在旁边注意她、陪伴她。』

    一整个下午的课我都心不在焉，不断想着班导说的那些话。那当下我多想立刻找邓伃说说话，说句今天天气真好也行，多想听见邓伃开口说话……但我无法不在意渺渺的目光去接近邓伃。

    隔天早自修一到学校，看见邓伃有到，让我鬆了一口气。我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担心邓伃会突然不见，让人再也联络不到她，可是这种担心只能默默的，不能让她感受到。

    我开始恨起自己，选择一段自己比较熟悉的友谊，可是如果那友谊早就变了调？我是这幺想，却不敢重新做选择。

    为什幺要选择？因为渺渺一副「选了邓伃就没有我」，邓伃一副「选了渺秒就没有我」，这不是我自愿，不选不行。

    早自修考了张历史考卷，直到打钟了我才回过神，排尾收考卷的同学心地善良，让我猜完才把我的考卷收走。邓伃也是收考卷的，她把历史考卷交给我隔壁排的历史小老师后，特意转过身往我桌上放了本笔记。

    我翻开第一页，是数学习题，再来都是其他科目整理得很细的重点，继续往后翻到中间，才找到邓伃要给我的东西。

    「程小冬：

    我知道班导跟妳说了我们家的事。请妳不要同情我，也不要试图关心我，毕竟妳还要顾虑着吴渺蕙吧？我不希望拖一个分身乏术的人下水操心我的事。

    上星期二吴渺蕙说如果叫妳在朋友间选择，妳肯定会选她，我觉得很好笑，明明说我相信妳，却还是暗自思考起她说的那些话。最后我竟然觉得她说的没错。是我不够相信妳，所以我才会那样认为。最好笑的是，事情似乎真的和我想像的一样，从妳想和我说话却一直退缩的神情里，我看出吴渺蕙真的要妳选，而妳也确实选了。

    我还欠妳一个解释──为什幺不肯说话？我亲眼看见他们握着手平躺在床上，他们走的很安详，但我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很难开口。只要一开口说话，我就想哭，但我不能哭，只有软弱的人才会哭，所以我替自己许了个愿，希望这辈子都别再开口了。

    虽然我不否认现在已经无法像刚开始那样信任妳，但我真心觉得妳是个很好的人。我和妳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我不该奢望妳会像生死之交那样对待我，就像妳已经不该奢望我会再对妳开口说话一样。

    我叔叔的家人很迷信，认为我不好，所以我爸妈和爷爷奶奶才会相继去世，所以我不能留下来，必须到别的地方去。请安心的当吴渺蕙的朋友，不要再顾虑我了。才转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又要转走，趁着还没有任何深刻的友情牵挂离开，对我也是件好事。」

    看完邓伃写的这些，什幺选朋友啊或者渺渺的目光，我都不想顾虑了，我只想听邓伃再次开口说话。就算要骂我也好，我只希望她能再对我说话……

    第二节下课有十五分钟，我起身，往邓伃的位置走去。渺渺大喊我一声，语气里全是不敢相信和愤怒。我不理会渺渺，直直走到邓伃身旁，我大力拍了邓伃的桌子一下，她面不改色，依然用没有表情的脸对着我。

    「说话！」我大喊。感觉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我这儿瞟来。「妳说话啊！想哭就哭，哭也是情绪，一点都不软弱，哭没有错！硬撑着不哭的人才弱！他们死掉了，妳最在意的两个人离开这个世界了，妳不难过吗？我不懂妳怎幺会这幺以为，我不相信妳不会为了他们的离开而哭泣！」

    『小冬，心跳归零……就是死了。』

    我想起心电图上的直线，我想起妈妈颤抖地抱着我……我知道那种感受。

    怎幺可能受得了？怎幺可能始终都面无表情地面对这样的离别？

    「说话！」我看着邓伃眼里的愠色，知道自己已经踩到她的底线了。说不定继续踩着，她会愿意开口骂我？

    「程小冬！」

    然而，在想继续逼她说话的同时，有人大喊我。那人却不是邓伃。

    是渺渺。

    「妳不想讲话，没人会再逼妳。」渺渺走过来将我拉开，并朝邓伃脸上丢了个纸团。

    邓伃依旧面无表情，起身离开教室。

    渺渺非常生气，大声问我到底在干嘛？

    我在做什幺？

    我对渺渺道了歉，上课钟响的很是时候，渺渺瞪了我一眼，之后我们各自回到位置上。

    中午吃饭时邓伃才回到教室，她是来收书包的。我不敢看她，只用眼角余光瞄见她出教室的最后身影。

    渺渺还在生气，不愿意陪我吃饭，我反倒鬆了口气。

    我悄悄走到邓伃的位置，桌上是一张摊开的纸条，邓伃已经看过了。我将往前凑，终于看清楚渺渺写了什幺。

    『妳只不过是我们友情里的牺牲品。』

    我直觉地追出去，看见班导和邓伃一起走在走廊上的背影，我加快脚步追上去。

    「妳现在这样要干嘛？」我拉住邓伃的手，她稍微用力，小动作地挣脱。

    班导说：「小冬，虽然很临时，但邓伃要转学了。」

    「一定要离开吗？」

    「很抱歉。」班导替邓伃发言，我终于忍无可忍，抓住邓伃的肩膀并大力摇晃她。

    「邓伃，邓伃对不起……妳跟我说说话，跟我说说话嘛！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嘛，妳不要不理我，不要都不说话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邓伃摇摇头，只是递了张纸条给我。那纸条看起来就是事先写好的。

    我知道，这是最后了。

    收下纸条后我折回教室，脑袋里充满邓伃的脸，我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纸条。

    直到一个月后，妈妈发现我开始有自残的倾向，带我去看心理医师，我才在医师面前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对不起，背叛了多少个没关係？妳不用道歉，没用的。程小冬，再多言语都于事无补了，妳懂吗？」

    看见那些话的当天，我正式失去了一个对我最好的人，对那个人最深的印象，是她真正开口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幺令我心酸的一句话。

    『我会一直相信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