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阳光正好,凌霄儿在草丛里懒洋洋地舔着爪子,那只贪吃的大黄猫就趴在它身边睡大觉,偶尔翻个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又翻了个身,两只后腿翘起来踢到了凌霄儿背上。
黑猫被踢得往前趔趄了一下,一扭头爪子就要冲大黄猫拍下去,在空中呼了几次,最后又没事儿似地收了回去。大黄猫得以在阳光下继续恬静地睡着。
不一会儿凌霄儿梳洗完毕,站起来弓了弓背,大黄猫也一个激灵醒了,老实巴交坐在一边,边打哈欠,边瞻仰着凌霄儿优美的身姿。
我和凌霄坐在草丛边的长椅上看猫,凌霄儿和大黄猫偶尔在椅子腿边打转,凌霄迟疑着伸手想摸一摸,没撸着,两只猫一前一后地跑了。我追上去,在草丛里逮了半天,把凌霄儿和大黄猫一边一只拎了回来,坐回长椅上:
“给!”
凌霄看了看我,低下头,很专心地在两只猫背上揉了揉。
握剑的右手修长有力,深埋进猫的毛发中,我看着他微微弓起的关节,缓缓舒展开的手背,心尖好像被温柔地握了一下。
一出神,凌霄儿就“嗷”了一声,从我胳膊肘下逃了出去,我啧了声“跑真快”,其实是不想他注意到我红着的耳根。
“乔麦,”凌霄忽然开口,“在食堂的时候我是想告诉你,我和厉欣……”
“啊那个啊,”我把凌霄儿的跟班也放了,拍了拍手和裤子,“厉欣都跟我说了,你要当她的私人教练嘛,这样挺好的,你的解约金就不成问题了。”
我心想我这语气还行吧,没有显得打肿脸充胖子吧?
凌霄像是欲言又止,沉了口气后说:“你不要总是打断我,能好好听我说会儿话吗?”
“好,”我挺直背,做专心倾听状,“你还想说什么?”
“今天的比赛是最后一场,打完我就不会再打了,你不用担心了。”凌霄说,“还有……今天厉欣会陪我去比赛,你就不用来了。”
我愣了,错愕又不解,厉欣会陪你去又怎样,为什么我就不能去了?
“凌霄……”
“不是说不打断我吗?”
可为什么啊,莫名其妙我为什么就不能去了?
凌霄沉默了很久,不说话,也不让我说。我脑子一团乱麻,为什么啊?凭什么啊?!我——
“她的车只能坐两个人。”
“……啊?”
凌霄起身,低头看我一眼:“就是这样,以后要好好听别人说话。”
我心里一阵轻松,看着他独自走远的背影,却又觉得太过轻松,都不知道是掉进了温柔乡,还是坠进了陷阱。
***
凌霄离开后我没有回宿舍,转身去训练馆找了老胡。
“胡指导……”
老胡正在对镜抹头发,见我没敲门就进来,吓了一跳:“乔麦?你怎么回事,苦着个脸?啧,你突然叫我胡指导,准没好事……”
我说:“那个代言什么时候能签合同啊?”
“怎么了?之前不还不愿意的吗,现在着急了?”
“我急着等钱用。”我想要钱,有很多很多钱,多到凌霄不会拒绝我的帮助,不会觉得在浪费我的心血。
“你在国家队待得好好的,有什么钱要用?家里的事?”老胡冲了杯茶,在椅子上坐下。
“算是吧,未来家属的事……”
老胡一口茶喷出来,拿纸巾擦了擦领口:“行啊乔麦,看不出来啊,你都交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现在没聊天的心情:“所以什么时候能签啊?”
“那个代言还要走一些程序,要体育中心那边审核批准才能签,没你想的那么快。你以为你今天想签,明天就能签啊?”
我郁闷极了:“这么麻烦啊……”
老胡敲桌子提点我:“乔麦,下半年就是奥运了,凌霄不是个省心的,你可得给我省点心,谈恋爱什么的悠着点!”他又喝了口茶,很想不通似的,“不是,你这一周在基地待六天,到底是怎么谈恋爱的啊?”
我颓坐在沙发上,说:“算了,没钱还谈什么恋爱,您放心吧,我这辈子就献身奥运了。”
老胡在我背后拍手夸我:“说得好!大丈夫何患无妻,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奥运啊奥运!你要是拿了金牌……”
我堵着耳朵走了。
***
晚上我坐在马桶上弹我的二手吉他,老七敲门表示受不了了:“怎么回事啊你?前几天不还弹得挺欢脱的吗,现在怎么尽弹这种苦情曲啊?”
“我弹的是同一首。”我紧了紧琴弦,隔着门板无精打采地回他。
“别弹了,像哀乐,晦气!”
说完就关门走了,宿舍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用你说,我也弹不下去了。我把吉他放回柜子里,趴在阳台上,眺望夕阳下的紫山基地,我心想凌霄,你就不该在富山山庄那种地方,你就该属于这里,要是从来就没有那些糟心事多好啊,那样我就可以以你的队友的身份追你,很单纯地追你。可是我又想,没有那么多秘密,没有那么多故事的凌霄,又不是今天我喜欢上的凌霄了。他必须是这样,必须让人猜不透,让人着迷,让人沮丧,没有别的选择和可能。
所以谈恋爱是不是也需要赢得一种资格?像他这样的人,我是不是还不够格?不够成熟,不够完美,不够强大。不够格。
☆、第 42 章
晚上不能陪凌霄打比赛了,老七和高大胖叫我去泡网吧我也没什么心情,一个人在宿舍里弹了一晚上吉他。楼下的流浪狗陪我叫了一晚,应该是觉得我弹得挺烂的吧。
狗都不喜欢,凌霄会喜欢?那他品味不是连狗都不如……唉,我抱着吉他,泄气地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老七和高大胖都回来了,看时间应该不早了,手机却在这一刻响起来。
号码瞧着挺陌生的,我打了个哈欠接了电话。
“乔麦,是我。”
我愣了一下,才认出这声音是厉睿,立刻“哦”了一声坐起来,刚想问这么晚找我有事吗,厉睿那边沉了口气:
“乔麦,凌霄的比赛出了点事故,我现在在医院里。”
***
我慌慌张张起床套裤子,老七问我这么晚了去哪儿。
“现在不能说,七哥,要是第二天早上我还没赶回来,老胡那边你帮我扯个谎啊!”
赶到医院,我在急诊部外找着了正靠窗打着电话的厉睿。
“怎么回事?他人呢?”我问。急诊室病床上只躺着一个陌生男子,右眼包着纱布,并不是凌霄。
我有点糊涂了,厉睿走进来,对我说:“这是小关,今天凌霄的比赛对手。”
我看着男子受伤的右眼,很不安:“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是凌霄最后一场比赛吧,”厉睿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好像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反击时竟然用剑劈头了。”
我目瞪口呆。佩剑在正式比赛中是可以有劈头动作的,虽然比较少见,因为通常这样的反击都异常凶猛,正规比赛时劈头是得分动作,而且观赏性很强,但正规比赛都是佩戴面罩的,而地下比赛没有任何头罩的保护,何况剑还那么锋利……
凌霄肯定不会故意劈对手的头,他打地下比赛时都是很有分寸的,攻击都是往对手身上衣服多,肌肉多的地方去,何曾劈头盖脸下过狠手?
“他人呢?”我问厉睿。
***
我在楼下花园找到了凌霄,他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弓着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还没靠近,就听见他开口问:“小关怎么样?”
“放心,我问过医生了,你划破了他的眼角,但是眼睛没伤着,视力什么的都不会受影响,眼角开裂的部位已经缝合了,过个几天就没大碍了。”但肯定会留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凌霄点点头:“他醒了吗?”
“还没,医生说可能是比赛太疲劳了。”我小心坐到他身边,“你没受伤吧?”
凌霄才抬起头看了看我:“我没事。”
这个人总是惜字如金,但是这一刻我感觉自己能有那么一点点懂他,他这么说只是想安慰我,抬头也只是想给我看看。
“厉总的意思是,你既然已经付了治疗费了,最好还是跟我回去,”我说,“毕竟……国家队那边也不允许出这种事。”
“我伤了人,至少要等他醒了,当面道歉。”
那怎么行?对方本来都不知道你是谁的,你非要送上门找抽,这不没事找事吗?
“你不想在国家队待了?”他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我们肩负的是国家队的形象,有时候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我必须去。”
“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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