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孤王寡女分节阅读181

    她凝神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视线最终落在墙壁的一副画像上。

    那是一副墨子的画像,庄重、肃穆,很有威仪。

    而画像也是一种标识——从墨子始,是为第一局。

    高级机关屋共有七七四十九局,每一局都有一个墨家先祖的画像,每一局也都有一个不同的测试点,闯关成功,会自动进入下一局。等七七四十九局都闯过,再打开机关屋的门锁,就可以出去了。

    墨九带着虔诚的心,走向墨子画像跟前,先鞠躬敬礼再看题目。

    “在编钟上,敲宫、商、角、徵、羽五音。”

    墨九心里一塞,眯眼回望,那是一口铜制的编钟,就放在机关屋的正中,上面悬挂的钟体大小不一,逐一排列,有花鸟虫鱼等各种不一样的装饰。很精巧,也很有古意。

    机关屋共有七七四十九局,做为开场第一局,它其实不难。

    时下但凡有身份,好风雅的人,都粗通音律……可墨九却完全不懂。

    不过做为一个机关的测试,若用音律来考人,会不会从逻辑上不通?

    墨九压抑着心里的小浮躁,慢慢走近编钟,蹲下身来仔细研究。编钟她不懂,可却知道频率与琴弦长度及弦内张力之间的公式。也就是说,编钟的钟体小,音调就高,音量也小,钟体大,音调就低,音量也大?根据“三分损益”法,那么可以得出算式。徵:81x4/3=108,羽:72x4/3=96,以此类推,徵羽宫商角的实际比数是:108:96:81:72:64。

    于是第一局,不通音律的墨九在小试了两次之后,还是过了。

    高级机关屋确实很强大,不过转瞬便日月星辰轮转一般,换了另外一个布置。第二局、第三局,一局一句下去,每一局的场景都各有不同,春、夏、秋、冬四季在变换,但都有一张墨家历代钜子的画像。画师的手法很好,每一张脸都栩栩如生,或带着笑容,或面色凝重,各有不同。每一局里包含的知识点也都有不同。或文、或武、或学术、或理论,含力学、几何、小孔成像等等……但凡与运动、平衡和机械有关的知识,都包罗万象。

    可以说,在这样的时代,懂得这样全面知识的人,做墨家钜子都是屈才了。好在这些东西,对于经过严酷的九年义务教育、经过高考、经过大学四年、读过研究生,还踏踏实实学习过机关与机械、平衡等知识的墨九来说,都不算太难。

    好多古人研究一辈子得来的东西,对她来说,不过一个记忆中的公式。

    于是,身为一个穿越者,墨九占了方姬然太多的便宜。

    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她便顺利地通过了高级机关屋设置的七七四十九局。

    休息屋内的那些人,在看到这样诡异的画面时,会有什么感受她不知道。她此刻,站在光线突然大炽的高级机关屋中间,目光四顾,却没有发现有门或者有类似于门锁的东西。

    也便是说,真正的考验来了。

    她的目光落在屋子正中,那里有一个垒起的高台。

    高台上,有一块圆形的,磨盘似的石头。

    它光滑、圆滑,在通亮的火光下,泛着莹莹的白光。

    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隔着数百年的历史长河慢慢萦绕上来,扼住了墨九的心脏。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垒起的高台,一级级踏上台阶……

    然后她清楚地看见圆盘的中间,有一个手印。

    ☆、坑深100米 重重惊险

    腊梅风中,有冷风吹过。

    休息室里,静得落针可闻,气氛森凉。

    上到皇帝下到宫娥,每一个人的表情各有不同,却都屏气凝神,静默肃然,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个透明的板子,像后世之人看电影似的,将视线焦点落在墨九的身上。

    从墨九闯机关屋第一局到四十九局,这些人见识了奇迹的发生,却不敢相信这件事真正发生在眼前,整个休息室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墨九破局的速度与破局的潇洒动作堪称完美,她出神入化的本领,更是让不懂行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而懂行的墨家人心生凉意。

    一个东宫侍女,怎会有这般本领?

    他们根本就不肯信,也不敢信,宁愿相信只是见了鬼。

    若眼前的事是真的,那么墨家代代传承,代代精进的本事……岂非都是笑话?

    用,每个人都看得真真切切,前面十五局,墨九过四关,方姬然只能过一关。中间十五局,墨九过三关,方姬然只能过一关,后面十九局,墨九过两关,方姬然依旧只能过一关。而且,与方姬然的慎重不同,她自信、从容,完全就是以一种玩乐的方法在闯关。后面速度减慢,似乎也只是她为了研究,自行停下的。

    同一时刻,另一个机关屋里,方姬然正在一个玉碗前探索,她已经试了两次了,依旧没有找到方法,不论旁的,单从前面四十九局的反应与能力,不需要考虑,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看得明白,墨九的本事胜之方姬然不是一点半点。

    小瞧她了——这是很多人的想法。

    初级时以为她凭运气,中级时以为她靠着方姬然获胜。

    原来她才是真人不露相。

    可墨九不是墨家人。

    墨家钜子也非可以解开机关就能胜任。

    实际上,高级机关屋真正的考点不在前面,而在最后的手印。

    “这个手印是何物?”至化帝轻袍玉带,凝眉坐在椅上。在旁观了全程之后,他对机关屋里这个小姑娘有了更大的兴趣,见她凝滞一般停在石台前,他幽深的瞳孔光泽,微微一黯,转过头,看向了一动不动的乾门长老,同时也打破了休息室里的沉寂。

    面对皇帝,乾门长老有些紧张,“回陛下的话,此物来自神农山祭天台的手印拓片古时候将碑文石刻、青铜器等形状及文字、图案拓下来的纸片,类似现代复制,我们将其原封不动的拓制在此,模拟了祭天台的机关模式,用做钜子之试。”

    “哦?”至化帝点头,眉锋微微一挑,转而看向宋熹,“这个小丫头很有本事,这破关之势,如同破竹。寻到如此人才,太子功不可没。”

    宋熹幽深的眼眸微垂,带着笑容恭顺地道:“谢父皇夸赞,儿臣亦是无心栽花,竟得良株,这一番看见,同样叹为观止。”

    至化帝哈哈大笑着,捋了几把胡子,忽而又叹,“只不过这场较量于她多有不公。墨家祭天台的手印本为钜子而定,方姑娘已然可开启祭天台,而太子这个侍女,非四柱纯阴,更不可能开得了墨家钜子的祭天台。如此,虽她先发制人破了前面七七四十九局,却不得不折戟于最后一局,让人后来者居上。遗憾,实在遗憾。”

    宋熹淡淡地笑,“她参试时儿臣便已说过,只为玩乐,输赢并不打紧。”顿一下,他笑容扩大,抬眸盯着至化帝:“父皇既有惜才之心,等她输了比试,赏她个什么便是。”

    “哈哈,好个惜才之心。”至化帝心情颇好,“既是太子替她求赏,朕便允了。”

    皇帝父子二人说话的时候,休息室里无人开口。萧乾也只握着茶盏,修长的手指,慢慢在盏壁轻叩,唇上噙出一层浅淡的笑,可认真观之,他神色凉薄,又没有在笑。众人都习惯了这样的他,便是伴在君王之侧,也宠辱不惊,让人觉得离这样的男子很远,仿佛他远在天边,自己低在尘埃,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方才称得上出色。

    “快看,她按了!”

    宋骜这个混世魔王,最为关注的便是进度,在众人打着肚腹官司的时候,他完全不顾自家皇帝老子在侧,搬了椅子坐到最前方,盯着墨九就不转眼,就像一个喜欢看稀奇的孩子,让至化帝无奈摇头。

    可他看好戏般雀跃的惊叫声还未落下,墨九按将手印的手又收了回来。

    玻璃板并非后世的镜面那般,灯影摇曳中,她的脸有些朦胧,五官不太看得清楚,隐隐只见乌黑的发、漂亮的大眼睛、嘴巴微微上翘着,似乎在笑,又似乎单单只在思考。清俊的面上,头上的珠钗带出的反光,一闪又一闪,似清辉莹动,却有那么一种令人折服的沉着与优雅。

    “她为何踌躇?”至化帝问。

    事到如今,众人都明白,能不能打开手印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墨九这么久没有动静,让他生了疑惑。

    但皇帝的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他们都不是墨九。

    沉寂中,墨妄回禀道:“懂机关之人,都对机关有敬畏之心。”

    至化帝蹙眉望向他,饶有兴趣地问:“哦?这是何意?”

    墨妄神色不变,“每一个看似出口的地方,都有可能暗含凶险,最后一局的最后一个环节,若无万全把握,懂得机关之人,定然不敢轻易尝试。这位姑娘不是墨家人,恐不知有手印一说,故而,她对手印是懵懂的,不敢贸然试之,也是常理。”

    至化帝神色稍霁,微笑着又看向“玻璃板”,道:“原来如此。墨家机关之巧,可堪比神术也。”

    他又宽和地嘉奖了墨家数句,机关屋里再次发现了变化。

    安静许久的墨九,突地盘腿坐在石台上,动作像修道之人,阖紧了眼睛。

    众人都不知她在做什么,意图如何,纷纷面面相觑。

    “长渊!”宋骜盯了这么久有些累,看墨九这般,终是按捺不住急躁的性子,又把他的椅子搬到了靠休息室右后侧的萧乾身边,用极低的声音问他:“小寡妇在搞什么?我这稀奇正看在兴头上,她却断了弦,让小爷好生着急。”

    “不知。”萧乾回答得很简洁。

    “不能啊。”宋骜一双斜飞若剑的浓眉耸了耸,带着暧昧的声音凑近他的耳朵,“你可别懵我,你两个不是老相好了吗?先头小爷尿急,看见你拖着她往草料房那边去,原想去听听动静,却被薛昉给拦住。这厮恁的大胆,连老子都敢拦……”喋喋不休地骂了一通,看萧乾面有不郁,他又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似笑非笑的换了话题,“先不说这个。我问你啊,长渊,难道你两个单独相处,她就没有给你透个底?”

    萧乾斜眸睨他,冷冷地抿着唇,唇角似弯非弯,像在极力克制情绪,却仍是溢出一些杀气来,宋骜观之,骇了骇,便恍然大悟,“看来事情不太顺利?长渊,你莫不是节欲日久……不中用了吧?”

    这般含糊的话,萧乾先是没听明白,微微一怔,等看着宋骜带着猥琐暗示的面孔,方才顿悟,唇角上勾,一字一顿道:“贤王爷有多久没有松过筋骨了?”

    “萧长渊!”宋骜咬牙切齿瞪着他,可人家没反应,他却看着萧乾冰凉的眼,忽而软软一叹,“罢了罢了,好人难做。小爷为了你的闺房之乐,好心问询一番,你却不领情。病人不诉病情,大夫再好的本事,又如何能对症下药。亏得你还是名满天下的神医,连这个都不懂?”

    一番说道,宋骜扯三扯六,就是想打探。

    换往常,萧乾定不会理会他。

    可今儿大抵真受了刺激,他幽暗的眸子,倏地一亮,“对症下药?”

    “噫!”宋骜惊诧于他的反常,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张地盯着他,疑惑问:“长渊,你不要吓我,莫不是……你那玩意儿果然不中用了?”

    萧乾不动如山,眸子有那么一丝阴凉,“再多说一句,你就会不中用了。”

    “别啊!”宋骜吓得缩了缩身子,双手放在裆前,用实际行动向他证实了自己对兄弟的看重,认真道:“世间男子之乐趣所在,莫过于女子也。手足不中用可以,要那是那玩意儿不中用了,这辈子也就没活头了!”

    萧乾淡淡瞥着,唇角上扬,幽暗的眸子微微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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