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寡女》孤王寡女分节阅读32

    “孽障!”老夫人看着他,目光炯炯有神,“岂能由着你?”

    这一回也不晓得萧二郎触到了她哪根逆鳞,却是不依他了,非要把墨九叉出去打。眼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蓝姑姑和玫儿都慌了神,跪地求情不止,可老夫人早些年跟着老国公上过战场,也是有些威仪的妇人,一头白发了,还说一不二。

    “吵死我了,都闭嘴!”墨九终于烦躁了,甩开几个婆子,把凳子一踹,环视着众人,老气横秋的教训,“讲点道理不好嘛?你们是讲究人,我也是讲究人,萧二郎这厮缠着我要亲亲,我没让他亲,但他栽到水里,我却喊人救了他,这就是救命之恩嘛。恩将仇报会有报应的,你们懂不懂?”

    “亲亲”这种事,哪个小姑娘说得出口?偏生她是个不知羞的,大言不惭地指着萧二郎又道:“你起来,别在那儿哭哭啼啼,像个姑娘似的。告诉你奶奶,是不是你想亲亲我,抱抱我,亲亲我,抱抱我的?”

    “你休得胡言乱语!”萧二郎脸都涨红了,“分明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勾引我的。”

    “贱人是不要脸。”墨九瞪他一眼,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哦”一声,突地侧头盯住温静姝,“喏喏喏,我可有证人的,二郎媳妇你亲眼看见的,对不对?”

    温静姝与她对视一眼,慢吞吞走到堂中跪了下来。她衣着朴素,一件半新不依的裙子穿在身上,看上去更为单薄,但吐词却清晰镇定,“老夫人,今日之事……是二爷吃多了酒,错把大嫂当成妾身,方才有了轻薄的举动。”

    “贱蹄子你敢诬蔑我?”不等她说完,萧二郎的窝心脚又到了。

    温静姝受不住,身子往后一倒,捂着胸口顿了片刻,又跪直身子,冲老夫人磕头道:“静姝亲眼所见,若有一句假话,不得好死。”说罢她想了想,双手趴下去,头垂得更低,“老夫人,大爷如今是病着,出不得屋子,可他好歹也是萧家长孙,若回头有人在南山院去嚼几句舌根子,让他晓得有人欺负了他的妻室,恐会损及他的身子呀……”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敲在了老夫人心上。

    想到病中的长孙,她叹口气,道一声“罢了”,又凉凉地看向墨九。事到如今,就算大事化小,她也得找一个台阶,方才无损她的威仪,“墨氏,便是二爷吃多了酒,那大白天光的,他也不能真就难为你。你大可走开便是,为何狠心推他下水?”

    墨九一怔,“我没推他啊。我是用脚踢他的。”

    老夫人:“……”

    顿了顿,她咽下喉头的腥甜,冷冷道:“他是府上的二爷,你一介妇人,怎可拌他?”

    墨九不高兴了,横着她:“可他吃醉了啊,不用醒酒吗?”

    “你还敢狡辩?巧言令色!”与墨九这性子的人说话,很容易被歪带,老夫人气血上涌,有理也说不清,便有些不耐烦。然而,有温静姝做证,府里上上下下又这么多眼睛,她想偏袒反会坏了名声,只好随便找一个台阶了事,“滚回去好好反省,禁食一日。禁足……到下月十八,不许出院子。”

    “哦,好。”墨九笑得一脸荡漾,还行了个礼:“多谢老夫人赏。”

    她活蹦乱跳地出了院子,好像并不是被禁食禁足,而是得了一件天大的恩赐。

    “哈哈,如愿以偿!姐从此不用早起请安。爽!”

    蓝姑姑完全不懂她的心思,想到先前那一番惊险,脸色还有些发白,“姑娘,你就不能晓点事?得罪了二爷,得罪了老夫人,还把二少夫人拖下水做什么?”

    墨九不阴不阳地道:“哪是我拖她下水,她本就在水里。”

    蓝姑姑气得额头都绷紧了,“你说你这里外不是人,往后怎么活?”

    墨九回头看她,“那有什么活不得的?”

    不待蓝姑姑炸毛,她又虎着脸道:“回头找萧乾拿一罐儿药丢到井里,一家几百口全都药死,我不就活得好好的了?还能平白得一笔家产哩。”

    蓝姑姑哭笑不得:“……”

    ——

    闹剧散场,萧二郎屋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可平素从不敢顶嘴的温静姝,今儿居然当众让萧二郎难堪,这让袁氏母子两个如何过得去?

    袁氏冲着跪在地下的温静姝又是一阵怒骂,直到嗓子都哑了,方才恨恨让她滚。

    温静姝也没多话,换了一身衣裳,仔细地把手洗干净了,在枕头下摸出一个瓷瓶儿,瞅了一会,倒出一粒药丸子服下,又静静坐下抄经,就好像先前的打骂不曾有过一般。

    老夫人也没有走,待丫头小厮都退下了,然后拿着拐杖敲萧二郎的头,“你个孽障,先前那些话,是可以乱说的吗?墨氏是你大嫂,你怎敢生那份心思,还当着恁多人说来,你这脸不要,你奶的脸还要哩。”

    萧二郎不以为耻,仍嘻嘻笑,“孙儿不是悄悄说与奶奶的吗?”

    哼一声,老夫人白他一眼,“妄想!天下好姑娘多了,你莫打她主意。”

    萧二郎缠上去,摇她胳膊:“奶奶,孙儿就瞧上她了,便是休妻另取也干。”

    “混账东西!”老夫人这回与他杠上了,“你莫非也想禁足?”

    眼看争她不过,萧二郎气哼哼地拿过枕头倒趴下去,又哎哟连天地叫唤起来。老夫人心疼孙子,拍拍他的背,神色便有些软,“唉!”

    袁氏冷眼瞧了半晌,为老夫人斟了茶,笑道:“娘且息怒,媳妇以为,二郎倒也不是痴心妄想。”

    老夫人喝了一半的水,差点呛出来,“胡闹,二郎不晓事,你也跟着发疯不成?”

    袁氏顺着老夫人的脊背,叹道:“娘莫恼媳妇,想我二郎婚配已有三载,侍妾也有好几个,膝下却无一子半女,眼看着三郎四郎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下人们的闲言碎语把舌根子都嚼烂了,我这做娘的心里不痛快,二郎也不好受啊。”

    抬眼看一下老夫人的神情,袁氏又撺掇道:“大郎的病,娘心里清楚着,这一时半会哪里好得来?待下月十八墨氏入了房,不也是晾着?……可媳妇瞧她的身子骨,是个好生养的,若她能留下一子半女……”

    老夫人一惊,不由抬眼望她。

    袁氏莞尔一笑:“这般即全了大郎,也全了二郎。”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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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坑深029米墨九是恶人

    夏日的天,黑得晚。萧府炊烟渐落,各房各院都在张罗晚膳了,湛蓝的天际还留了一抹火红的晚霞,把府邸的屋舍檐廊点缀得美轮美奂。

    可这番美景却照不到墨九这个阴气森森的小院。

    从萧二郎那里回来,她就拱在床上困觉,身子曲得像一只虾似的,没有半点儿活力。蓝姑姑和玫儿哪里晓得她昨夜没有睡好在补眠?只心烦意躁地守着她,左一个叹息,右一个叹息。

    “若使君在府里,兴许还能为姑娘说上话。”

    “使君对姑娘好好的。”

    “唉!禁食又禁足,姑娘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不如我去找薛侍统?”

    “找他做甚?”

    “问问萧使君为何还不回府呀?”

    这两个人的对话,墨九听了有些好笑。她打着呵欠把脚尖支在墙上,借力翻了个身,斜歪歪地瞥她们,“听你俩这口气,好像我要嫁的人是萧六郎一样。奇了怪了!你们不是应该去南山院找我那个死鬼夫君为我做主才对嘛?”

    “呸呸呸!”蓝姑姑赶紧捂着她的嘴,压低声音,“姑奶奶,这种话如何说得?”

    墨九“唔”一声,扳开她的手指,“那好吧,不说。你们快去拿饭,我饿了。”

    这姑娘的心就像没长在腔子里似的,蓝姑姑一脸忧伤:“禁食你吃什么?”

    墨九“咦”一声,骨碌碌爬起来,反倒奇怪地瞅她,“老太婆禁我的食,又没禁你们的食。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啊?莫非你准备给我弄一份单锅小炒,再配上二两花雕……嗯,这样也可,就是别弄太多浪费了。”

    “……”

    她说得好有道理,蓝姑姑和玫儿竟然无言以对。自古以来长幼尊卑都有秩序,一个妇道人家被长辈责罚了,哪个敢公然违抗?说禁食,那便得滴水不沾,就算食物摆在面前,也没人敢忤逆。可被墨九一洗脑,虽然她们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还是照做了。

    于是,禁食成了一个笑话。

    墨九不仅吃了,还吃得很饱。

    不过,下人的饭菜到底少了一些油荤,吃到第二天中午,墨九已经不能忍受了,五脏六腑都在向她提出抗议。仔细一琢磨,为长久计,她倒也不着急,在院里拆了一个花台,砌出一个锅台,对外声称“连日噩梦,生一些烟火好避邪”,可实际上她却搭了一个梯子大半夜爬墙摸了隔壁一只大公鸡过来,扒干净毛生生做成了一只叫化鸡。

    当然,墨九也厚道。

    她没有白拿,在人家的鸡棚里留了一张字条。

    “坐阴背阳,此宅大凶!近日尔家宅不宁,献上公鸡一只,以祭凶煞,驱尔大祸哉。——食神”

    隔壁那户人家一开始以为进了贼,可看到字条却被唬住了。因为墨九说得事都是真的,他家这些日子确实家宅不宁,两个小妾争宠,吵得不可开交,正妻原想贤惠一次,却被小妾合伙揍得满头大疱,闹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于是他们便不当是贼了——试想,哪个贼只偷一只鸡?

    食神来了,一只公鸡哪够孝敬他老人家?第二天,这家男主人又宰了一只鸡,洗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地放在后院的漆案上,还烧着三炷香进献给“食神”。

    如此一来,墨九倒也方便,觉着禁足的日子真不错。她收集了鸡血,也不知哪根筋又抽了,吩咐夏青出去搞了好多黄纸缯来,又找了一支朱砂笔,一个人窝在梨树下,画起了黄符。就像一个正经道士似的,画一张,她还念一下咒语,神态庄重,目光炯炯,搞得每个人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了什么“生灵”。

    只有玫儿不怕,她认真地看墨九画,好奇得很,“姑娘,这图案是什么意思?”

    墨九头也不抬,“你想知道?”

    玫儿眼睛亮晶晶的,“嗯。”

    墨九继续歪歪斜斜的勾上一笔,“我也不晓得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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