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雪师》制雪师分节阅读1

    

    书名:制雪师

    作者:荀予刃

    文案:

    “我的雪能改写罪恶。”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制雪师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自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刻起我就指天发誓,他绝对会成为我这一辈子最独特的奇遇。不过我用以看清这奇遇背后真相的时间,实在是太久;而相较之下,我当时声称并笃信的“一辈子”,又短了太多。

    我见到他的当天雪下得很大;从屋里往外看去,外面像是一点风也没有。没有行人或者车流,白日的天空泛着一种很温柔的昏黄。我从一行空荡荡的积雪上走过,一直走到大学附近的广场。场地中央的喷泉被冻住了,单单泛出一点细碎的音乐声。我绕到喷泉正中雕塑的一侧,石雕舞者的手优雅地举过头顶。

    我想这雕塑什么时候被修缮过,竟然悄没声地换了姿势,盯了许久,忽然发觉它的背后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这是我在这个雪天见到的第一个活人。他围巾和大衣的衣摆都向后飘着,张着手臂,一团白色的光晕悬在他右手上方。鹅毛般的雪片正从那团光晕里倾泻而出,随着风扬到很高远的天际。

    我特意转换角度盯了他的袖子,里面真的没有小手电筒或者鼓风机这样的东西。

    “马、马猴烧酒……” 我喃喃道。

    他像是才注意到我,朝我这边看过来,发顶抖落了一层薄雪。

    “什么烧酒?”他有些迷茫地说。随即他“咦”了一声,似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在漫天白雪里露出一个昭然的微笑。

    “你还没有入睡啊。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成为和我一样的制雪师?”

    我傻站着。不断有雪粒打到我脸上,我挡都忘了挡。我一瞬间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真的站在学校附近的广场上。

    “如果你拥有了制雪师这个身份,”他耐心地细数道,“名誉、富足的生活、甚至远超常人的寿命,都是手到拈来……我的岁数就比你想象的要大。你对什么感兴趣?你想要什么呢?作为第二十一代仅剩的制雪师,我绝对能满足我唯一传人的愿望。”

    他把扬起雪流的手收了回去,但雪势还没有完全止歇。他又把它伸向了我。

    当时的他完全不知道,他不必对我说上那么多,我也会晕乎乎地把我的手搭上去。他也并不知道,他所有的那些提议和许诺,都不比他本身的存在来得更有诱惑力。

    “我想要一场冒险。”我说。

    “好。”他说着,收敛了笑容,静静地望进我的眼睛,“我保证,那会是一场宏大的冒险。”

    之后我们肩并肩坐着,在那干涸的喷泉一边。雕塑舞者的手还在我们头顶高高地张着,我有点担心它掉下来,变成半个断臂维纳斯。

    我怀揣着一点在二次元灼灼生辉的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魔法少女……男……吗?”

    他很奇怪地看我一眼,像是不懂。

    “我是个手艺人。”他说。“擅长制雪。”他强调道。

    我那点不可言说的、有关小姐姐和长腿的幻想瞬间破灭了,捏泥人的中年艺术家形象浮现在我眼前。我绝地挣扎道:“可我们现在都用碘化银——我是说那个人工降雪。”

    “制雪师的雪比人工降雪要好。你今天没有注意到异样吗?在这场雪落下时,全城只有你和我是醒着的。”他眼睛弯着,不似骄傲,表情里有一种纯粹的神采飞扬,“我的雪能改写罪恶。”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使命呛住了:“ 我觉得有必要提问一下你为什么来到地球。”

    他“噗”地笑了,说:“我就是本土人。手艺是上一个人传给我的——我觉得是这样,虽然最近有点不确定。你呢,为什么来?”

    我思考三秒,决定放弃“我也是本土人”这种正经反驳,有气无力地答:“为了爱与正义。”

    “正义很好……”他却像是没听出来我的调侃,十分认真地说,“我找到你是对的。”

    “不过你怎么能确定,”我说,“你的传人就该是我呢?”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因为你是个例外。或者是因为一种感觉,”他说,“就好像有人告诉我,你会醒着,我该找到你,所以我就来了。”

    我望着他。一场纯白的密雨交织在我们身前,而我们背后是一个静谧得仿佛睡着了的城市。

    在这之后我给他留下了我宿舍的门牌号,他也给我留下了他的地址。因为大学宿舍里挤着八个人,一起做许多事都不方便,我还是更多地来到他家,由他传授给我制雪的口诀和心诀。等我会降第一场雪以后,他就带我穿街走巷,让我等候在某一家的门外维持落雪,他自己进门“改写罪恶”。

    “这样就方便很多了。同时准备两手工作总是麻烦。”他说,“你还在实习期,到熟练制雪之后才能跟我进门。”

    他住的房子就是一座无甚装饰的普通独栋,以至于我总以为他说的“要名有名要利有利”是随口一吹。我后来才知道,我们其实是有主顾的;社会上有不少人都知道制雪师这个行当的存在,而且甘愿为他的下一次行动付上巨额定金。

    在没有主顾和考试的日子里,我就和他就闲在他家中。他外表足够入世,实际相当古董。屋里没有坐落任何电子产品,不提电脑,连固定电话都没有,他本人对科技也知之甚少。还是我搬来我的笔记本,循循善诱地给他科普互联网和网络词汇的概念。我们趴在床上一起看动漫,看完一集喝一杯他泡的茶。

    他对那个花滑新番《理由的上冰》大感兴趣,扬言下次要用其中的高端姿势有效制雪,把动作都打上一套。

    我忍不住斜眼看他:“你活了多少岁来着。”

    “很久很久。”他对我说,“活着很有趣。”

    我那天再一次从广场路过,发现他们大约果然在修缮正中央的雕塑,舞者仍旧是那个优雅又流丽的姿态,上举的手里多了一朵石花。

    一刻不断地默想一套心诀实在太难,我完全做不到像他动作起来那样率性和熟练,只能把手揣到固定的初始位置——胸以下,肚脐以上——干巴巴地一点点往外散雪,就像一个年久失修但仍然□□的喷头。而且每当我停了念诀的时候雪也会骤停,离他的程度差得还远,差点酿成几次全城半途苏醒的危机。我始终没能达到他熟练制雪的标准,只好每次乖乖替他守门。

    我一直很好奇,他每次是如何通过出入一扇又一扇不同的门改写罪恶?他总是笑而不答,说要在我进入下一阶段前保守秘密。

    于是我为这个秘密的揭晓一直勤学苦练着,然而就在某一天,它的冰山一角竟然以我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展露在了我面前。

    “你看着还嫩,不像是需要制雪的主顾。你是什么?小时工?”有个中年男人从他的独栋里走出来,正好跟爬楼梯的我迎面撞上,颇有兴致地搭了句话。

    “我是他的学徒。”我谨慎地说。

    “不像,不像呀。”他看着我,表情古怪。

    他一身西装,手里提着公文包,这时候也不像是着急离开,抽了根烟出来点上。

    “你是来付定金的吗?”我问。

    “我是来结尾款。”他说着,吸了口烟;本来就颧骨高耸的脸上双颊瘪得更深了。“昨天那件大人物的事。”

    我心下不知为什么有点慌。昨天他没联络过我外出制雪,我以为无事可做。

    那中年男人吸完了烟,把长长一条烟灰往下一弹。我无意再等,当即打算越过他走上去敲门。

    “所以,你现在杀过多少个人?”男人说。

    我停了脚步,猛地回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杀过多少个人?”他用寡淡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忽然笑了,“不会吧,制雪师还没教过你杀人?那他教你什么?制雪?不好意思,我真没想到是另个方面的学徒。这么突兀,没把你吓到吧?”

    他说得客气,脸上却没有“不好意思”的表示,反倒有种淡淡的幸灾乐祸和讥讽。

    “他不是杀人。”我大约是被这个人身上的某一点激怒了,下意识地在他面前掩藏起我的一无所知与内心震撼,“他是……改写罪恶。”

    “改写罪恶。”男人无所谓地说,“这个说法更好听。”

    我心中直发抖,一字一句地把制雪师曾模糊透露给我的信息复述出来:“他收取报酬,但并不是有报酬的就接。他是甄选任务的,只挑正义的来做。”

    “由他来审判正义与否,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那男人喋喋地笑了,“他以为自己是复仇女神,实际上只是个□□者,狂信徒——一个杀人犯。”

    我攥紧了手指。我能感到我紧绷的手臂微微抖着。

    “是你这类人给他送任务上门……有什么资格说他是杀人犯?”

    男人看着我,只是很狡猾地笑,不说话。他大概猜到我内心动摇了,连自己都认为自己的话有所站不住脚。

    “总有一天他的偏激会让他容不下任何人。下一个也许是我,没准哪天也许是你。”他走的时候对我说。我目送着他那身西装走进人潮涌动的街道,三下两下就隐没在各色背影里——他看上去就像每一个普通人。

    那天的最后我还是没有敲开制雪师的门。我头脑混乱地回到了宿舍,电脑本子摊在腿上,各种网页被我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我重复着这无意义的动作,直到我在某一页看到一条滚动的本地新闻:“我国石油大亨李昨日于私宅身亡,公司账目流水被未名人士曝光。据可靠消息称,其人有利用职权进行多国走私的可能,后续□□正在深入调查中。”

    大亨李和他的总公司都在我身处的这个城内。如果不是今天和西装男的一席话,我怎么也不会联想到,制雪师和这件事会产生什么联系。

    我的手机“叮”地一声响了。我下意识以为是制雪师发来了短信,心一瞬间提得很高,有一种晕了头的兴奋在那里发酵。

    但短信不是他的,来源于一个未知号码:

    “同样都是滥权,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默默地按了删除键。当天我很早就蒙头大睡,做了许多不好的梦,梦见制雪师。其中一个梦里,我们两人都在笑着,他朝我递过来一个花花绿绿的漫画本子。我在交接的一刹低头去看,他和我握着本子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在我有意为之的情况下,我和他见面的次数逐渐变少了。我推说上课的老头最近一反常态地点卯,脱身太难,向他告罪,并担保会勤于练习制雪,不落下功课云云。我在这段时间内只跟他出过三回任务,每一次我都站在门外,不停地制雪,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门内正在发生着由他主导的什么。
猜你喜欢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