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是否要打爱情副本呢?01
採购部同仁的尖叫声还彷彿在耳边,这天下班时,我盘算着,出刊日的晚餐,我不想再像先前的每一天,以三十五元的阳春麵,或便利商店饭糰胡乱打发。明天就是尾牙,是更忙碌的一天,也许我该早睡储备体力,但此刻我只想为自己打气。
于是下班时我变更路线,没有从园区一路左转光复路返家,而是深入园区一路,从四线道的介寿路钻出园区,我张眼四处寻长金山街的路口,慧黎跟我说这金山街的巷弄里处处美食,我好想去探险。
介寿路的园区大门,还真像伸展双翼、停在路口的小飞机。「啊!金山街!」我骑过头了,只好骑到介寿路靠近光复路的t字路口再迴转,却发现这个宽阔的路口两侧对比强烈,一边是金碧辉煌的老爷大饭店,另一边是低矮阴暗的矮小平房。
其中一间平房,透着暖黄的灯光,门口的招牌歪了一边,粉红色和蓝色的霓虹灯管弯成thai café的字样,在冬天傍晚阴暗天色中闪呀闪,thai café,泰、咖、啡?这小店卖的是什幺呢?我的好奇心像条小蛇滑溜溜地钻出来。
我放弃迴转的念头,把摩托车停靠在介寿路旁,大胆踏上三阶的小阶梯进门,傍晚六点,只有我一个顾客,坐进略带黏腻的小桌前。
一位皮肤黧黑的中年男子,把菜单递给我,一句话都没说,眼神也没对上,我点了绿咖哩鸡饭,他接过菜单,然后慢步离开,走进一个小门内,仍然一句话也没说。
剁剁剁,轰轰轰,整整二十分钟,切菜声和抽油烟机声是这家小店唯一的声量。
这到底是什幺餐厅?到底什幺时候才要上菜,我要不要逃走啊?
砰地一声,我的包包从黏腻的椅子滑到地上,我赶紧捡起来拍一拍。
「妳怎幺在这里?」
我抬头,一个高高的身影,是牛魔王!
「我偶然经过,进来看看。」
「想不到妳这幺勇敢,一般人根本不敢进来,会来这里的都是口耳相传。」
牛魔王逕自在我对面坐下来。
中年男子从小门后钻出来,看到牛魔王,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中年男子说:「引底东嘎。」牛魔王答:「拉蒂萨瓦。」
这是什幺通关密语?
「锦儿来?」
牛魔王又答以一大串听不懂的语言。
「该不会,刘经理你会说泰语?」
「是啊,我妈妈是中泰混血的泰国华侨。」
他的眼睛彷彿穿过我,看着很远的地方,眼神朦胧,冰山般的冷锐气息褪去不少,很像第一次在雨中见到他的样子。
一阵热腾馥郁的辛香气味传来,中年男子端来我的绿咖哩鸡,白嫩的鸡肉沐浴在米黄色的汤中,几片九层塔叶和几丝红甜椒,映衬得好看极了,我忍不住赶快拿汤匙,挖起一大口饭享用。
「妳这幺饿?」
「我等了好久欸。」
「这家餐厅只有老闆娘一个人做菜,所以上菜比较慢,不过香料都是从泰国进口的,很道地,所以我常来。」
我看着牛魔王郁结的浓眉,这位冰山一般冷峻犀利的男人,怎幺会喜欢香辣鲜酸的泰式料理?我以为,最适合他的食物是沙西米佐哇沙米,够冷、够杀、够呛鼻,他应该照三餐这样吃才对!
胡思乱想之间,牛魔王的菜送来了,酸辣海鲜汤,辣炒牛肉饭,泰式凉拌沙拉,炒青菜,「哇,还说我饿,刘经理你点好多!」
「难得有人跟我一起吃晚餐,就多点了些,妳帮忙我吃吧。」
「这里对刘经理而言,很有妈妈的味道吧?」
「是啊。」
「你老家在哪里?如果想吃妈妈的菜,周末回家吃就好啦。」
「我爸妈都不在了。我一个人住在新竹。」
「呃,对不起……」
我想起面试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牛魔王自己说刚从永生圈过来……
「刘经理,第一次见到你那天,你是去永生圈看令堂吗?」
「嗯,那天是忌日。」
我僵住,不知该说什幺。牛魔王舀了一大匙辣炒牛肉饭到我碗里。
「哇,这个超好吃!下次我也要点这一道!要我天天吃这都没问题!」
「妳敢吃辣吧,不然不会随便走进泰国餐馆。」他又舀了一大匙泰式凉拌沙拉给我。
我吃了一大口,「嘶──」舌头又痛又麻,这根本是来自地狱的沙拉!
牛魔王总算舒展眉间的郁结,「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这家店,免得我要吃时得等很久。」
「知道了──」我赶紧喝下一大杯冰开水。
我去上洗手间时,牛魔王已经结好帐,我赶紧问他:「等等,我要给你多少?」
「今天算我请客吧,也帮妳庆祝出刊。卢庭艳那篇写得不错,想不到妳还是去追问她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受教?」
「这样才好,我希望妳早日独立,不用再来常常来找我这个写作顾问,少花我几张便利贴。」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拎起包包,「我要回去了。」
他伸出手,一本红色猫咪图案的手册出现在我眼前三公分处──那是我的手帐!
「妳的手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我赶紧接过手帐,藏进包包里,「妳的绰号叫荳苗啊?」该死,手帐的第一页就是我自己手绘的迎向朝阳小荳苗,还有「荳苗的异想世界」七个字。
「这绰号很可爱,是男朋友取的吗?」
「是前男友了,」我叹口气,「本来不想要这个绰号了,但是用了七年,高中大学的朋友都这样叫,抹都抹不掉。」
「妳还有玩线上游戏吗?」
「好久没玩了──」我看见注记在第一页的星野之轩online帐号和密码提示,瞥见前方金山街入口处有间便利商店,「今天应该要玩一下来庆祝出刊,我去买点数卡,刘经理,谢谢你的晚餐,还有便利贴写作教学。」
小个子的我必须抬头才看得到牛魔王的脸,他的眼睛在夜晚路灯下如同黑水晶,谜样的情绪是其中的茕光。
来thai café品尝妈妈的味道,他的心情想必是相当複杂吧?
实体世界里没有对话框,我无从知晓他眼神里潜藏的情绪意念。
奇妙的是,方才想到为我取了「荳苗」这个绰号的蓝近山,我竟然不再觉得心里抽痛想哭,应该是这一个月工作忙碌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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