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有园》思有园分节阅读55

    而今,万木与魏氏的孩子刚满月。

    ***

    万木急得额头冒汗,哪里还顾得上庄南的调侃,他大声打断庄南的话,喊道:“大人,不好了!晋国打过来了!”

    ☆、战前 我他娘

    “你说什么?!”庄南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万木的胳膊。

    万木顾不得被他抓得一痛,急道:“大人,城门口的瞭望塔上的门卫前来报信,他说他看见晋国的军队已经来到咱们同泽三里之外了。他还要回去守卫,我就赶紧跑来和大人说了!”

    “跟我来!”庄南撩起袍角,将袍子前襟掖到腰带里,一马当先往城门而去。

    站在城门口的瞭望塔里,极目远望,果然就看见沙土蔓延处,有一队人马轰轰荡荡往这边而来。士兵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马匹、弩-箭等物折射出冰冷的寒意来。

    庄南一拳击在案头上,恨声道:“真当同泽是死的不成?!混账东西!”说完甩袖下了瞭望塔,来到城门正中门楼左边的一座阙亭中,那里面设有钟鼓。庄南提起鼓槌“砰砰砰”敲击起来。而万木也去了右边的阙亭中敲鼓。

    刹那间,钟鼓声响“咚咚咚”地回响在整个同泽上空。同泽城里的老百姓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望向城门的方向。

    他们看到,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从还未关紧的门口,可以看到外面的吊桥也已经放了下来。

    “这……这是出啥事了?”大家面面相觑,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同泽城里蔓延开来。

    “集合!大家集合!”这时衙门口的钟鼓也被敲响,师爷荀朝辉正在门口挥舞着双臂,喊向众人。

    老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出来,齐齐涌向县衙。

    等众人聚集的多了,看上去差不多来齐了,荀朝辉开口道:“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乎咱们同泽安危的大事!”等众人安静下来,他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郑重道:“晋国派了军队过来,看样子是冲着咱们来的。安静!”

    这时候的百姓情绪最容易激动,荀朝辉不等众人消化掉方才的消息,就先发制人地喊了声“安静”,这一下果然奏效,硬生生将大家将要脱口而出的惊呼或是喧哗而压制了回去,不过意料之外的是,饶是如此,人群中还是有几个人喊了几声。

    “怎么搞的?!”

    “晋国打过来了?!快逃啊!”

    ……

    喊声过后,人群中一片沉寂。众人静默一会儿,随后怒不可遏的看向说话的那几个人,靠近那几个人的老百姓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两步。

    那几个人就这样被人群孤立了起来,他们显然没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景,面上顿时一僵,就连挥舞起来的右手也僵在了空中。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有些讪讪地放下手,努力扬起笑容道:“大家看我做什么?我这也是大实话啊,都要打起来了,还不跑吗?”

    “你是谁?俺咋没见过你?”村长崔远从人群中出来盯着那人说道。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加勉强,面上的肌肉有些抽搐,他不自在地往一边挪了挪身子,有意避开崔远的注视,右手握拳搭在唇边轻咳一声,道:“我不是同泽本村的,是邻村的。”同泽是个县城,总共有一个城镇和七个村庄。其中同泽村就在同泽县城边上。自从泥石流之后,庄南便以同泽村为中心开始重建同泽,故而同泽的本镇和最近的这个村子已经不分你我了。

    崔远并没打算放过他,他又走近几步,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回头对另外六个村子的村长道:“你们可认识他?”

    那六人也是摇头。

    众目睽睽之下,那人有些撑不住了,他咽了口唾沫,舔舔嘴唇道:“我是新搬来的,今天刚到……”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这时庄南已经回来了,他抬起两手示意众人看向这边,道:“诸位乡亲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晋国带了一队人马往咱们这边而来,这支军队大约三万人有余,有马车、弓箭手、骑兵和步兵。”说完基本情况,庄南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现在,时间紧迫,请大家尽量按我说的做。”

    崔远和荀朝辉带头附和:“大人您说吧!”

    “是啊!您怎么说俺们怎么做!”众人发出异口同声地喊声。

    “俺们绝不会像有些小人似的临阵脱逃!”又有人补充道。

    庄南眼睛发亮,拍手道:“好!这才是我们同泽人!”他站到衙门口的石狮子上,大声道:“现在,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出列,排成两队往后山去。”

    人群中迅速行动起来,以崔远打头儿,一位老人与一名孩童站在同一排,分成两队相互搀扶着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女人请站在我的左手边,男人站在右手边。”庄南继续道。

    大家又分别站好。其中女人那一列以万木的妻子魏氏当先,男子这一队以万木为首。

    庄南等众人站好,从石狮子上跳下来,郑重道:“现在,有想退出的请立刻退出来。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只此一次,我强调一句,现在留下来的,一会儿都要上战场,一个都不能少!男人主要负责打仗,女人要做饭、烧火、照顾伤员、传递物资。每一个人都可能遇到危险,都可能直面刀枪。”

    “所以,我最后说一遍,有想要退出的现在请离开,我会给你们指路,让你们安全离开同泽。你们走之后,不要再回来。”庄南一字一顿道,“我说到做到。”

    站在庄南身后的荀朝辉愣住了。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不少战争,也见过不少战争前的动员大会,从来没有一次,让他这么震撼,让他刹那间热泪盈眶。这明明是不对的,好多个地方都不对——首先,女人也能上战场吗?女人不是都要躲起来吗?第二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抚人心,说他们不会战败,每个人都要保障好自身安全吗?还有,什么叫除了同泽之后就在也不要回来?是说今天不要回来,还是说……只要今天弃了同泽,今后就再也不是同泽人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荀朝辉清楚地知道最后那个问题的答案:今日弃同泽者,今生再也不是同泽人。

    荀朝辉咬着牙,隔着泪眼看向众人,只见人群中先是死寂,而后竟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真的是欢呼,就算是除夕之夜也不曾见到的那种热烈,每个人都像是自己的一面镜子——大家的眼睛都是饱含热泪的,眼神都是热切的,甚至是狂热的。

    庄南往下压了压收手,等待众人安静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沙哑,那是一种强自按压下的激动与感动。他道:“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今天留下的,很有可能会命丧战场。”

    人群中有些微的骚动,之前闹事的几人有些迟疑而不安地挪动着脚步,不知道该失去是从。没等他们做出决定,老百姓先于他们做出了选择,他们不约而同地往中间移了两步,这样一来,男女两队挨得更近了,而那些犹豫迟疑的也被队伍遗落在了队伍旁边的空地上。

    大约有十余人,男子七名,女子四人。

    庄南对他们道:“你们退出,我不会强求,也不会反对,更不会暗中使绊子,我会给你们寻一个安全的去处,可是退出的人们请记得,我庄南,看不起你!我他娘的看不起你这种懦夫!从今往后,你们也不要再来同泽!我的同泽,需要有血有肉的人,需要同甘共苦的战友,不需要锦上添花的路人!”他说完也不再看那伙人面上一红一白的,更不理会他们想要辩解的姿态,而是扭头对东柯道:“东柯,带他们从角门走,回沙城去。”

    东柯领命而出,手一挥,几名身手矫捷的小厮从衙门中出来,走到那伙人旁边,半拉半拽地带走了。

    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庄南却笑了,他回头看向众人,道:“无论大家是什么时候来到同泽的,我相信你们最初的时候都是抱着好好过日子的希望过来的。而今同泽有难,我们的家园有难,我们这片青山绿水有难……”庄南抹了把脸,再抬头时面上是众人从未见过的坚定与强硬。

    他吼道:“这是我们的同泽!我们的家!”

    “同泽!家!”众人随之大声嘶吼。

    庄南:“每个人都有义务守护这片家园!这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责任!你们愿意为这片土地拿起手中的长刀来吗?!愿意为这片家园抛头颅、洒热血吗?!”

    “我们的家园!我们的责任!”

    “拿起长刀!扛起长-枪!”

    “抛头颅!洒热血!为同泽!”

    庄南挥拳击在自己胸膛,掷地有声道:“我庄南,在此立誓,誓与同泽共存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坚守同泽每一寸!战!”

    “誓与同泽共存亡!”

    “坚守同泽!”

    “战!”

    “战!”

    “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考试,后天晚上见。谢谢小天使们。

    ☆、恶战 王牌军

    人群中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庄南敲击锣鼓,发令道:“封闭城门,整装待发!”

    号角声吹响的时候,同泽的老百姓们已经收拾齐整、列队成阵了。每个人的头上都带着头盔、身上都穿着简易的战甲,手中握着长-枪或大刀,眼中含着期冀与果决,静静地等待城门开放。

    那眼神里的平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是即将转化为勇敢与胆气的平静。

    下一刻,那平静却在背后声音响起的时候化成了讶异。身后有“冲啊”的声音传来,整齐划一,震聋欲耳。大家不禁回头看去,这一看几不曾涌出泪来——那是军队!军队!军队!同泽的军队!

    领头的就是柱子,柱子身后是与他年纪相仿的青年,那里面,有衙役、士兵,也有农家子弟。每个人都穿戴着正式的盔甲,手持长-枪,肩背弓箭。每个人都站得笔直,走得整齐。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厚厚的茧子,面上都有被风雪洗礼后的痕迹。

    “我们同泽的王牌。”庄南只说了这样一句。

    众人却几乎忍不住泪意。他们一直都知道柱子等人被庄南带走了,带去哪里去做什么却不得而知,但是,从来没有谁会去怀疑庄南的意图,从来没有。只是,他们会猜测,儿子(孙子、丈夫、哥哥、弟弟、父亲……)会被带去做什么呢?跑商?护镖?开垦荒地?

    饶有千百种猜测,他们也不曾想过,他们是被带去训练了,更不会想到,等他们再次回来的时候,会变成……这样一番地天立地的模样。

    这是希望!

    每个同泽人的希望,每个家庭的希望。

    “这是我们同泽的底牌!”荀朝辉吼道。

    “底牌!底牌!底牌!”众人高举双手大呼!

    “不是底牌,他们只是同泽的王牌。”唱反调的却是庄南。

    “大人莫要谦虚,您带出来的兵,就是底牌!”有人喊道。

    庄南摇头,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众人呆住了:“同泽的底牌,是全民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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