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有园》思有园分节阅读23

    ☆、争取 备秋闱

    青鸢眼中有亮光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归于死寂。她自是认得贺虎的,也仔细打听过他的底细,更明白他看向自己时眼中的情意……但是……“你一个卖菜的,能给我什么样的生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概是之前的打击已经足够击溃他的内心了,听了这话,贺虎竟然没有多伤心,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青鸢,又重复了一遍:“青鸢,我给你赎身,咱们一起过安稳日子。虽然那些绫罗珠钗,我都无法买给你,但是做饭洗衣都不用你做……”

    话没说完就被歇斯底里的青鸢打断了:“什么都不用做?我现在也不用做那些!你还真是嘴里含了灯草 —— 说得轻巧!”

    贺虎:“过日子不就图个安安稳稳、和和睦睦吗?这样不够吗?”

    “不够不够!我要的是做人上人!她长莺有的我也会有!她不就是扒上了卫国公府的小少爷吗?我会有更好的!”青鸢越说越激动,挥舞着双手,身子不停颤抖,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回身一下子将旁边桌案上的花瓶、胭脂盒等一气儿挥落在地,插着腰怒斥道:“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贺虎低了低头,拳头攥紧又松,终究是没再说什么,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青鸢一眼,目光在她通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缓声说了句:“青鸢,照顾好自己。”说完没再回头,直接离开了宵香院。

    身后的青鸢,扶着桌角的骨节有些发白,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了几下,终归没说出挽留的话来,最后也只是滑落两行清泪。

    “哎哟,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儿?前面客官们已经等你等得心焦了!”老鸨扭着肥胖的身躯摇摇摆摆而来,上前一把拽起青鸢,一路拉着她将她送回到那个万众瞩目的青楼欢场中去了。

    ***

    楼下沸反盈天,楼上众人自然也听到了,纷纷从栏杆处探身往下望。坐在大堂的余书林看着趴在栏杆处的人,大多是青楼的姑娘和恩客,还有几个喝花酒的……连看两遍,余书林都没看到庄南和长莺,心下有些疑惑:难不成今天庄南不在?如果在的话不会一点儿都不好奇吧。

    心下思量着,余书林就起身,打算去三楼长莺房中看看。站起来时,余光不知道瞥见了什么,身子就是一顿,他缓缓回头,看清了坐在自己身后那桌的一个青年……眉目很是眼熟,叫什么来着?

    余书林揉着额头边走边想,当时庄南还特意过去嘱咐他不要借高利贷……“阁下可是何大牛?”在走到那桌时余书林终于想了起来。

    何大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青鸢,几乎是垂涎欲滴了:没想到以前不起眼的一个小丫头在台上这么够味儿,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儿,比之寡淡如呆木头的长莺可是好太多了!正看得带劲儿,忽然听到这么一句,顿时怒火中烧,不分青红皂白呵斥道:“什么东西?!你爷爷不叫……何大牛……”待看清来人时几不曾滑落到桌子底下去,忙跪下磕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余少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余书林听见他呵斥时皱了皱眉头:上次看他还不是这般粗鲁啊,怎么……再听他说自己不是何大牛,不悦就变成疑惑了,奇道:“你不是何大牛?”

    何大牛磕头不迭,忙解释道:“小的原本是叫……那个名字的,后来算命先生说了,那个名字不好,与小人相克,所以后来小人改名了。”也不待余书林再问,主动道:“小人现在名叫何鑫。鑫,就是那个三个金的。”

    余书林有些诧异地看了这个所谓的何鑫一眼,“哦”了一声,又问:“那你之前借的高利贷还上了?”

    听了这话,跪拜在地的何鑫眼中瞬间满是阴鸷,按在地上的双手也死死地扣住了地毯,声音倒还是平静:“回大人话,小的不曾借过高利贷,想必您是弄错了。”

    余书林见多识广,又怎会没注意何鑫身体与语言的不协调,眉间又是一皱,却没叫破,只是说道:“起来吧。”然后就上了楼。

    余书林走后,何鑫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椅子上,提壶狠狠喝了好几口酒,手背一抹,对着台上的青鸢大声叫了声好,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定子扔到青鸢怀中,喊道:“再来一曲!”

    余书林站在三楼走廊处,看了看收到金定子后对着何鑫抛了个媚眼儿,令何鑫心情大悦的青鸢,面色先是一冷,紧接着又是一笑:这样也好。自己最是善良了,就让你求仁得仁!

    余书林想着此事,敲开长莺房门的时候面上还挂着冷笑,将过来开门的长莺吓的面上一白:“余……余少爷……您来了,庄三公子在书房。”

    余书林随意点了下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抖得筛糠似的长莺,也没理会直接去了书房。

    庄南的确在书房,只不过……自己已经站在书桌对面一刻钟了,庄南还是没发现自己。余书林一开始还悠悠地翘着二郎腿品茶,慢慢地就坐不住了,他转到书桌后面,探头看庄南手中的书卷:这是什么话本子,能看得这么入神?

    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无诸已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人者,未之有也。(《大学》第十一章)

    这是什么……

    余书林伸手翻了一页,却又被庄南立刻翻了回去,拿起笔细细地在旁边做了批注。

    余书林以为他早就看见自己了,没看自己翻书页他也没惊讶吗,于是伸手拍拍他肩膀,开口道:“贤弟这是看的什么书?”

    “啊!”庄南失声叫了起来,手中的毛笔也抹了书页。

    余书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咋……咋了?”

    庄南回头看见是余书林,抚了抚砰砰乱跳的胸口,唏嘘道:“余兄,你这是要吓死小弟啊。”

    余书林:“我来了一刻多钟了,你没看到我?!”

    庄南摇头,又捡起桌上的抹布仔细抹着书页上的墨汁,随口道:“余兄来了怎么不说话,有事儿?”

    余书林无语,半天才道:“你在做什么?”

    庄南将书卷的封面给他看了看,是五经中的《大学》。解释道:“我打算……参加秋闱。”

    “啥?!”余书林跳起来惊呼:“秋闱不是农历八月?你这……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吧?你还去参加啥考试?!”

    庄南眼中却是坚定:“我总得争取一下。”

    余书林脱口问道:“争取什……么,哦,容王啊,可是……不对啊,秋闱是考举人吧,贤弟,你已经是秀才了?你一个国公府少爷还考过秀才?”

    庄南挠挠头:“之前,大哥考秀才的,我觉得好玩儿,也去考了。”

    余书林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大了些:“五年前那个十岁神童,考了秀才案首的,就是贤弟?”

    庄南更不好意思了,脸有些红:“当时不想入仕,祖父帮忙把这事压下来了,没想到余兄竟然还是听到了风声。”

    余书林摇头:“知道的人不多,你忘了,我爹……定远侯他是当年的主考官,阅卷回来后说了这事,还很是惋惜不能收作学生。只是没想到,那人竟是贤弟。”说完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庄南一眼:“你果真是暴殄天物。看来,为了周辰,这些年,你过得真是稀里糊涂啊。”

    庄南笑道:“所以,而今我想明白了,自己立起来,努力争上一争,哪怕以后带他远走也能有个养家糊口的本事。余兄……你这是什么眼神?”

    余书林面上有敬佩、吃惊还有赞赏,所以看上去别扭得很。他深吸了口气,道:“这才是庄三少应该有的样子,好!我支持你!只是不知只剩这一个月了,不知三少能考个第几名?”

    庄南眉梢一抬、嘴角一挑,自信道:“前十名总不会少了小弟的。”

    余书林大声鼓掌,赞道:“大善!愚兄就等着为你这前十庆贺了!”说着摸了摸下巴,犹豫道:“要不,我也考上一考?”见庄南不信,又道:“我是说考个武试。”

    庄南眼前一亮,抚掌笑道:“好好好!咱们一起!”

    余书林点头,二人击掌,相视而笑。

    笑罢,余书林想起什么,开口欲说青鸢之事,却又止住了,何必用这种事污了贤弟的耳朵,便换了个话头道:“那个人渣,就是长莺的继父,我的人找到他了。”

    庄南忙问如何。

    余书林将拳头攥得咔吧响,哼道:“能如何,打断手脚,把他送去小倌馆享福了。”

    “啥?”庄南惊呆了。

    余书林察言观色,突然奇道:“贤弟莫不是不知道世上有小倌馆这种地方吧?!就是那种和青楼差不多,只不过里面不是姑娘而是男子的地方。”见他呆呆摇头,顿时大笑:“难怪!哈哈!我说你对周辰怎么那么小心翼翼呢,这世上啊,男男之情也是存在的,在你见不到不知道的地方。”

    庄南喃喃道:“我不是奇葩吗?”

    余书林笑不可抑,最后直接蹲在地上哈哈大笑,好半天才抹着眼角消除的眼泪起身道:“你是不是傻?哈哈哈!”

    庄南也不在意,像是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腾地站起身,掷地有声道:“那就别怪我势在必得了!”说完坐下狠狠盯着书本看了起来。

    余书林敬佩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再打扰,悄悄出去了。

    ……

    从那天起,二人各自备考,倒也是一切顺利。谁料,却在秋闱当天却出了乱子。

    ☆、记仇 保护你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改了个标点,看过的小天使不必再看,今晚仍是八点见。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秋闱这天。

    余书林起了个大早,径直去了卫国公府路口,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庄南出来,去门房一问才知道庄南这些日子竟一直在宵香院。

    余书林忙又去了宵香院,见了庄南就是一惊。

    因为怕影响庄南备考,余书林这一个月都没有见过庄南,此时乍一见到他的样子,惊怔之下竟然有些失语。

    相比于一个月前,此时的庄南像是瘦了好几圈:宝蓝色的常服挂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的,露出来的手腕又薄又苍白,手背几乎是皮包骨头了……再看他脸上,两颊上瘦削,下巴很尖,完全变成了瓜子脸;眼窝深陷,眼圈发黑;嘴边胡茬杂乱,显然很多天没有打理过了……

    大楚风调雨顺多年,余书林只是听老一辈说起过逃荒来的难民是何等狼狈,从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亲眼一见……

    “你……”余书林看着庄南,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

    庄南倒是不当回事儿,对着铜镜看了一眼,笑道:“余兄莫不是以为小弟这前十名很容易?如同探囊取物?怎么可能。”

    欲取先予。

    想得到什么,至少得付出同样的代价。

    一得一失,才是世间万物的公平之道。

    余书林郑重道:“贤弟不得前十,简直天理难容!”

    庄南只是一笑,接过东柯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脸,示意东柯束发。东柯迟疑道:“少爷,您沐浴一下吧,这样的头发,小的实在梳不开啊。”

    余书林听了一愣,再看庄南头顶上乱糟糟的发丝,顿时哈哈大笑。

    庄南看了眼滴漏,辰时初进场,现在还来得及,便道:“好,我去梳洗一下,东柯你帮我收拾一下考试用的文书和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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