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8、乐而忘忧忧已至

    从慈悲院走出来,纯阳平生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活了将近二十年,却好像从没真正懂得过什么!

    普天下人都说师父是绝世天才,聪明绝顶,但为什么像米开、澄清他们说的那些东西,师父却从没讲过

    倒不是怀疑师父对自己藏私,或者有什么其他不良用心。只是纯阳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种感觉,觉得看不懂师父!他和纯绅、纯纯不同,那两人自然不会笨,否则信妙香不可能收为徒弟。

    但聪明也从不是单指某一方面,即便信妙香,虽然没人深究过……,说白了,任何一个人想在一生中遇到个肯真正以关怀为基础去了解自己的人都并不容易,何况信妙香那种脾气!

    简言之,状元厉害吧可要真放到个小地方当个县官,成天柴米油盐那套,他还真未见得能提的起来。而目不识丁,可一转眼珠仨主意那种人,就算真把他放在战场上说不准还就能打出一场经典战役来!

    纯绅的修为功力一直都是三人里最深的,毕竟他平常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固定功课,连休息都是不间断的用师门功法打坐呼吸。

    而纯纯,相对来说她的知识范畴更广更多。因为信妙香对这个徒弟基本就是当闺女养的,一个女孩子自己又不是养不起,就算遇到事,也有徒弟,还有那么多徒孙,犯不着非逼着女孩儿那么辛苦!所以平时就是拿点什么传说,掌故之类的当故事给她讲,但这也说明纯纯超凡的记忆力。

    纯阳就不同了,不论师父教什么,他一定是三人中学的最快的那个,但过段日子就会渐渐被超过,因为期间他又学了其他好几门功夫。

    有一招鲜吃遍天的,也有技多不压身的,很难说哪种一定就更好。人一生中怎么判断自己的优劣,智愚说到底还是看他们遇到事情时候的应变能力。起码在这点上,纯阳天生灵巧,自小就比其他两人要强多了。

    回到姑苏城里已经快入夜了,米开请三人一同到自己住的小岛上做客。以往在师门,吃饭对他们早就不是每天必须的,但终究尚未功力大成,隔三差五总还得喂喂肚子。

    不过玄心门可没什么特别的饭食,毕竟只是云扬阁一帮人大锅饭。纯阳喜欢幻仙阁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这次出门也早打算好要把沿途经过的特色吃个遍。只是在他的意识中,还有种美食必配美器,美味必出美地之类的想法。

    但此时却不由得颇为惊喜,同样是鱼,云来居的色香味俱全的确不错,但这普通渔村一条烤的灰扑扑的也别有风味。而且就是那些在饭馆里早扔掉的头尾肥料熬出的汤,滋味也异常鲜美可口。

    原本此行纯阳一直觉得自己又不是没出过门,只要看好了师妹,师兄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渐渐的他心里越来越发觉,自己对这偌大世界所知,竟然远不如本来预想的那么多,甚至简直就是太少了。

    坦白说,若是提到这些普通人日常,当年的信妙香也并不见得比如今的三个徒弟更熟悉。可彼此处境终究是不同的。此时的三人其实十有**还是把此行当做旅游一样,说到底风云山庄大会,师父也没提过让自己干什么。

    但当年的信妙香何曾有过他们如今的幸运他每一步不是刺,就是坑。好不容易走过去了,又不是水就是火。

    诚然人的性格也不是无关,但信妙香年轻的时候,从没有过可以轻松去改变性格的机会!如今一百多岁的人了,年轻时都不曾有过可以放肆做梦的机会,如今更加没那份心情了。因此他明白今时今日若真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在什么地方酝酿,自己无论愿不愿意总之是逃不掉的……

    汉水乃是水陆要冲,支流不少,来往船舶素来也多。每天面对这般熙攘的景象,信妙香却能感到难得的安心!因为人们都在忙碌,人人都在生活,只要他们都能管好本身,那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

    反之,如果哪天农不耕,渔网都破烂的丢在岸边,那不见得是人们的生活都富裕到不用辛苦劳作,而是要么人已经死绝了,要么就是因为已经濒死所以放弃了一切!

    自从妻子死后,信妙香重新修炼真元。几十年游走天下,他发现到很多自己曾经不曾想过的事,而且见闻越多,他也觉得越能理解昊天、大悲、修罗乃至夏飞泽和天狼星那些人了。

    他到没感觉过自己的意志有错,但关键是自己平生意志全为了自己一心所感,从未夹杂过别人的切身关系!所以即便像天狼星明白他对世人的那种理解和体谅,但他自己也只是认为事不关己而已!

    接到心音递过来的茶杯,信妙香轻啜口缓缓说:“每日观这变化万千,却又仿佛一成不变的往来熙攘,你可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触”

    心音轻轻倚在榻上看着他懒洋洋说:“同样的景象看久了,只剩下习惯,哪还又什么感触而且我又不像你那么擅长伤春悲秋……”

    信妙香轻轻一笑:“哎!我从来都是希望无论对人对事可以尽量简单,在我看来,越来越觉得神仙和凡人,其实区别只是需不需要每天都吃饭而已!”

    “哦怎么讲”

    “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活的地方和凡人其实终究是同一个世界。即便修炼得再如何厉害,除了活的更久点,也就是不被世俗存在必须所牵绊罢了!凡人成天辛苦劳作,为的就是个衣食住行,但不用担心必须不停的突破生死玄关稍一不慎可能灰飞烟灭!其实一切的祸端,不过是因为人们的**超过本身真正需要太多了而已。”

    心音微笑点头:“谁说不是呢哪天你要是像取代昊天了,这红尘俗世大概也就不会再有什么神迹仙踪了。而凡人**太过分,就会妨碍到别人,冲突也就在所难免。其实,多简单的事实……”

    顿了顿,心音又问:“对了,你真就那么放心让三个小家伙自己走这趟你别看纯阳那小子平时咋咋呼呼的,其实他比纯绅和纯纯懂不了多少人情世故!”

    信妙香看向她微笑点头:“我知道,可你觉得,能指望我这个师父教会他们你说的人情世故吗”

    “就凭你还是算了吧,别越教越偏,最后反而把孩子给带沟里了!”

    “所以喽!功夫我能教,哪怕诗词歌赋都没问题!但世上虚伪做人,假充仁义交朋友那套,只能凭他们自己去亲身体会,我可教不了!”

    “话是这么说,可这件事你能保证不会有危险”

    “哼!能有什么危险对别人来说,如果目标是我,难道会认为三个孩子能让我伤筋动骨要是那么蠢的货色,我就更不用担心了。”

    心音听了微微蹙眉:“你这是拿他们三个当问路石了”

    “连熟悉一下外面的世界,不也算一举两得”

    正说着,江面上飞驰而来一艘小艇,来到床下向上行礼:“弟子拜见师祖,仙子!”

    信妙香点点头,来人飞身而入,是个大约五十岁左右,身材修长,八尺左右高的清儒男人。正是白雨的二弟子,名叫蒲仁!

    除了赤练之外,其他人的弟子都是自幼拜入玄心门的。所以这蒲仁如今也已经快七十岁了。因为人处世素来周到,所以多年来俨然已经开始逐渐代替师父作为玄心门内外的管事了。

    “禀报师祖!弟子前日奉命往南疆暗访,正如师祖所料,近年来神炎教行事渐趋隐秘,而背地里不断招收教徒。南诏皇室赵氏一族已经毫无节制国内之力,一些江湖门派也隐现蛊惑迹象!”

    信妙香听了轻轻点头问:“现在神炎教教主是那个殷杨可炼有消息吗”

    “可炼前辈传闻已经隐居多年,可也有传说其年迈体弱,也已经多年卧床。而且据弟子访查,现今神炎教中多用白巫,但还隐藏有黑巫的痕迹。”

    多年前南诏赵氏一族的皇权就已经基本名存实亡了,各部落多半各自为政,皇家只有三城属地。神炎教在可炼手上倒也曾兴旺一时,并且一直支持皇室。

    但随着可炼年老,十年前已经将教主之位传给了外孙付扬,只是因为感激恩师,以及的老辈的恩情,才让外孙改了神炎教昔日家姓殷。

    不过听闻殷杨此人颇为阴沉内敛,性情孤僻,行事也多隐忍诡谲。十年来南疆大部分江湖门派已经没有了昔日可炼在时的彼此和睦,相敬如宾。有些相继表态归顺神炎教,这显然不太可能是那些本来自己好好过日子的江湖中人闲的难受,非找个婆婆来压着自己管制。

    信妙香本身并不会随便管别人闲事,可既然已经有了危险的朕兆,他就不得不派人查个明白。如今得到的消息至少说明了一件事,就是曾经一个时代已经过去了。

    现在的人们希望能开启一个新时代,可惜的是,信妙香并不认为他们之中能有较多人确实理解自身的意愿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和负担,也就更谈不到做好承担一切的心理准备。

    自古以来这种盲目乐观的人比比皆是,而他们的依仗,则是对自己所处位置的过于自负,认为就算有事也有大把人在前面挡着。但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自己也只不过是被用来儆猴一只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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