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正当时》逢君正当时分节阅读49

    “一言难尽呢。”安若晨晃着脑袋,“办的案子颇不顺利,还以为自己有了重大收获,结果突然没了。”安若晨粗略地将事情说了说,主要说了自己在抓不抓人这件事上的犹豫和后悔。

    “这没什么。”宗泽清也跟着她晃脑袋,“有一次我跟着龙将军出阵应战,那一战两军皆派出了强将精兵,我方也是准备充分,摆下了箭石阵列,盾杀矛墙……”他看看安若晨的表情,挥着鸡翅膀道:“你就只需知晓是相当厉害的兵阵就对了。”

    安若晨用力点头。宗泽清举起鸡翅膀啃一口,安若晨也陪着啃一口鸡腿。

    宗泽清见安若晨如好兄弟一般地捧场,很是高兴。于是喝上一口酒接着说:“话说对方军中有一名名将,与龙将军那是过招三百来回啊,我领着兵护龙将军左翼,并负责冲杀阻断他们阵式。后来龙将军一刀将那将领砍伤,那厮见势不妙竟后撤。这像话吗?这么多兵马看着呢,他居然后退,他那两名副将就冲上来缠杀龙将军,我一看,赶紧一横刀便去截那贼厮。”

    “贼厮的意思就是你说的被砍伤的那个名将,对吧?”安若晨听得津津有味,但先确认一下谁是谁。

    “对。”宗泽清说得眉飞色舞的,“我得告诉你啊,打起仗来可不似街头干架那般十来号人,数万人混一起拼杀,若是兵阵一乱,哇,那是惨不忍睹。茫茫一片人海,全是血、尸体还有脑袋、胳膊什么的,站着的也看不清谁是谁。”

    安若晨差点没吐出来,鸡腿都想丢掉,忍住了,忙问:“看不清可如何是好?”

    “有旗令啊!还有鼓号!”宗泽清遇着个好奇好聊的,又是“花前月下”,配着鸡肉美酒,讲得很是起劲。“这里头可有大讲究,什么鼓声,敲几下,什么阵队进,什么阵队退,不同旗子,什么颜色,挥几下,往哪儿挥,全是有含义的。战场之上,大家都是看旗令听鼓号行事。这些旗兵鼓号兵可不是随便挑一人出来就能胜任的。那得身强体健高大醒目的,似你这般短腿的,举了旗阵下拼杀的兵将也看不着啊。”

    安若晨窘一脸,有谁说要她去举旗吗?

    “不止要高大,还得耳聪目明,武艺高强。要知道,旗在军在,旗倒魂亡。军令旗就表示着这军队命魂,大家伙儿是看着它所指方向以命相拼的,就算最后一个兵士倒下,旗也不能倒。”宗泽清严肃起来,似想到些往事,然后他反应过来了,叫道:“哎哎,扯远了。我就是要说啊,当时龙将军被缠住了,他就喝令一声,让我拿下敌军首将。”

    “就是受伤那个。”

    “对。”宗泽清说道:“当时我就与那厮拼杀,结果那厮居然让兵队护着他逃跑,跑得那叫一个利索,我赶紧带着兵追击,结果追到半路他奶奶的熊,居然有埋伏!”

    安若晨紧张得屏住呼吸。

    “当时我一看林间似有旗一闪,就知道不妙。那败将领着兵冲进了林里,旁边坡下忽然冲上来伏兵,前后将我们包抄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求胜心切,追得有些远了,因为一路追一路杀,兄弟们也损失不少。那时候我也有片刻的犹豫,若领着大家伙儿集中兵力撤退还来得及,但那败将受伤,身边剩下些余勇,且伏兵也并非精兵悍将,看起来像是眼见主将落难,后方余兵急匆匆调集赶来支援。总之呢,无论退还是杀,总感觉都还有机会。”

    安若晨咽了咽唾沫,紧张地等着下文。结果宗泽清不说了,丢了翅膀骨头又撕了一大块鸡胸架子啃起来。

    安若晨忍不住,催问:“后来呢?”

    宗泽清笑了,就是等她问呢,讲故事要的就是这效果。正待开口说,结果身后有个凉凉的声音道:“后来宗将军打赢了,故事完。”

    宗泽清和安若晨同时垮脸,转头一看,龙大脸板板杵那儿。

    宗泽清比安若晨反应大,他跳起来跳脚抗议:“将军,怎能坏了气氛。”

    “要何气氛?”

    宗泽清一噎,道:“讲故事的气氛啊。”

    “要来何用?”

    宗泽清再一噎,又道:“用来讲故事啊。”

    于是龙大帮他继续讲:“宗将军当时决定以一敌十,不取对方首级绝不后退。他利用手上兵力打散了对方的包抄,其他人假意退逃吸引对方追逼,而宗将军带另一猛将只身入林,先杀了旗令兵,用假旗令诱对方主将偏离了大队兵马的方向。然后再与其他假意退逃的剩余兵力汇合,与对方主将决一死战。两队人失踪三日,第三日宗将军带着两名兵士拎着敌将首级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修订)

    第四十五章

    宗泽清在一旁猛点头,对对,当初他就是这般智勇双全勇杀敌军主将的!就是将军讲得太快,半点停顿没有,安姑娘不知听明白了没。

    安若晨确实听得有些懵,就听清楚失踪三日拎着敌将首级回来了。

    “然后!”龙大继续说着,话音一转,抑扬顿挫语速得当字音清楚地道:“就在全营将士都惊呆了,正欲上前庆贺夸奖宗将军的神勇之际,宗将军一个猛扑,抱着我的腿便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了我的裤腿上。”

    宗泽清手上的鸡胸架掉了,他张大嘴,整个人也惊呆了。将军!你是在帮着讲故事还是在调侃你手下最英勇聪慧的大将呢?后头的重点难道不是他因此战而扬名天下,惊动皇上,得了“虎威将军”封号吗?嗯,但是气氛不太对,他自己补充这个好像不太合适。可是总得说点什么,绝不能是“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结束了英勇事迹啊。

    “啊,对了。”宗泽清端正脸色严肃道:“这个有勇有谋最后得到了皇上嘉奖的事迹呢,是想告诉安管事,莫忧心你的选择对错,谁人知晓后头发生什么,事后才来马后炮那都是孬种。他奶奶的熊的,若是当时我战死了便罢了,若是后退撤兵回来,还不定被某人别有用心的酸成啥样呢。你觉得对的,便去做。事后结果若是好的,便奖励自己一番,若是结果不好,便总结改进,毕竟还有下回呢。人只要活着,便还有下回机会呢。这世上之事,又岂能尽如人意?”

    宗泽清说完,看到了安若晨脸上的神采,这让他有些得意。他奶奶的熊,今日才发现,自己太会说话了,颇有口才。不对,一直都有口才,不然怎么能得将军大人重用呢。不过重用他的将军大人有点严肃,看来今日公务颇不顺心,忙到这般时候才能回来。

    这边安若晨确是觉得受到了鼓励,她道:“多谢宗将军。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宗泽清抬头挺胸。

    安若晨看看龙大,又看看宗泽清。龙大扬扬眉,直觉这问题应该会有趣。

    “当初抱着将军腿痛哭时,是还拎着敌军首级亦或是丢开了呀?”

    宗泽清:“……”将军我瞥到你偷笑了,这便是你说故事害的。他哪里记得拎没拎啊,抱将军大|腿痛哭这种糗事他早忘光光了好吗?而且并不是害怕而哭的,是激动回到了队伍和悲痛那一战失去了不少好兄弟。

    安若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问题有问题吗?真的很好奇啊。若是说书先生,定已将这动作描述上三篇纸了。

    “将军啊。”宗泽清决定转移话题,当初转移得敌军注意,如今也该转移得安管事注意。“安管事今日行事有些不顺遂,正等着你回来报事呢。你瞧你回来得这般晚,快快,趁着月亮还没下山,快听听安管事怎么说的。”

    “是吗?如何不顺遂?”龙大四平八稳把这事接过去了。

    “啊?”安若晨反应过来,一眼手里又是酒碗又是鸡腿的,赶紧放下了。

    龙大转身走了,安若晨下意识跟上。宗泽清舒了口气,下意识努力回忆,当初拎是没拎呢?

    待走得几步,龙大掏出个帕子给安若晨。安若晨接过,接过来才想起手上沾了油腻,涨红了脸赶紧擦。一边擦一边偷偷看将军一眼,他低着头,似没眼看她。

    安若晨心里叹气,为何每次只要在校场碰面,她都会出糗呢。

    行了一段,龙大皆不言语,安若晨也没好说话。龙大没往院子方向去,倒是在紫云楼里逛了起来,于是安若晨跟在他身边逛。看着将军低头思虑,她暗忖是否将军也有不顺心的公务。别处不好,她这处还添麻烦。不过将军就算是低着头行走也很是英武挺拔。

    “怎么不说?”龙大忽然道。他看着二人的影子挨着看得颇开心,只是奇怪这姑娘怎么不说话。

    安若晨正数步子,发现将军大人腿长她许多,她却未费劲就能跟上,原是他放慢步子在走。正数着她走五步他走三步,听得将军问话,这才悟过来正事未办。于是赶紧将今日的事仔仔细细说了。

    “病了?”龙大是有惊讶,反应却不强烈。他如此镇定,安若晨顿时如吃下颗定心丸。果然在将军这儿无难事。“将军,我该怎么办?”

    龙大沉吟片刻,道:“谢刚今日去查一件事,应该明日能赶回来。待他回来,我知晓了他那边的结果,再定这事。”

    安若晨有了不祥的预感:“将军,我是不是做错了?”

    “刚才宗将军不是已经安慰开解过你了吗?”

    这语气,怎地怪怪的。安若晨抿抿嘴,既是未怪罪她,那她就当未曾做错。“那所以究竟是拎着首级抱的还是丢开了才抱的?”

    龙大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安管事,你喝醉时会一直钻着牛角尖?”

    “未曾啊。”安若晨仰着脑袋一脸无辜:“未曾醉未曾钻牛角尖。”

    月光下,她的脸红艳艳的,散着微醺的气息,眼睛亮得不像话,让天上的星星都失了色。龙大后退了一步,这才道:“你瞧你的模样,分明是醉了。”

    “未曾啊。”安若晨皱眉头。

    “回去睡觉。”龙大突然间似乎有些不高兴起来,竟转头就走了。

    安若晨二丈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惹着他了。只是没承认自己醉了,这就招他不高兴了?那她承认醉了还不行吗?“将军。”安若晨追上几步,拐个弯却不见了龙大的身影。

    是用跑的吗?居然这么快就不见了。安若晨晃晃脑袋,决定听话回去睡觉,她真没喝醉,但现在心情是好多了。啊,将军的帕子还在她这儿呢,那回去帮将军洗帕子。心情真不错,明日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呢,事情也许没那么糟。

    安若晨想错了,第二日,宗泽清领兵走了,谢刚回来了。

    谢刚带回了非常糟糕的坏消息。他们前天派去丰安县查品香楼的那位名叫江子的探子出城二十里后被人截杀了。

    “有人看到了尸体,便报了当地县官。县官又速报了太守。将军进驻中兰后便与太守定好,郡内所有命案均需呈报军方。我看到卷宗,上头描述的尸首特征正是我派的人。他身上有与人动武相搏的痕迹,致命的是直穿心口的一剑。”谢刚极严肃,神情凝重:“我昨日去认了尸,正是他。”

    安若晨说不出话来,很为死者难过。

    “他是个很有经验的探子,断不会在任务途中惹事生非与人动手。要么是他突然发现了什么,要么他就是被截杀的。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安若晨倒吸一口凉气,正想问“杀他的人如何得到的消息”,却听得龙大问她:“你可曾与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安若晨吓了一跳,摇摇头。她认真又想了一遍,再摇头。

    确实未与任何人说过这事,就连昨夜向宗泽清提起自己对细作任务的烦恼,也只是提了赵佳华的嫌疑,而她决定不拘捕她,却见不到她了。她担心自己失误。只是说了这些,连案情细处都未提。

    将军是在怀疑她吗?安若晨紧张地看着龙大。

    龙大却是与谢刚、蒋松低语起来,安若晨隐隐听得探子、密令之类的,她紧张地绞着手指。过了一会龙大他们说完话,转过头来,龙大道:“不是怀疑你,只是需要了解每一个环节哪里出了问题。前日下的探子军令除了我们几人,就只有密封的军侦令文书上有记录。那文书是用暗语所写,且封印完好,并无人偷拆过。”

    “为何会有文书记录?”安若晨怯怯地问。

    “探子活动复杂,军令繁多,各军探及队伍非受令不得离队不得行动,非机密要事都会文书记录,以确保军中纪律以及必要时追查责任。”谢刚解释道。

    “就与卫队巡查轮值侦视一般,要有规矩的。不得让外人知晓,但内部需记录清楚,哪一班哪些人出了差错,要承担责罚。”蒋松补充。

    “所以这件事不算特别机密是吗?”

    “需要保密,但并非不得记录文书的机密。”

    安若晨咬咬唇,那事情明摆着了,紫云楼里有内奸。那内奸没拆过密令文书,却知道了江子的行踪和目的,甚至知道他出发的时间和途经哪里。

    “那只剩下江子他自己了。可死无对证,已不知道他出发前是否与人透露过什么。”

    龙大对蒋松道:“查查看江子最近与谁人走得近,放开手脚大张旗鼓地查。那内奸已得逞,我们若无反应对方该疑心了。尸体没有掩埋隐藏,是故意要让人发现的。”

    谢刚道:“我想亲自去一趟丰安县,在军中潜伏细作何其不易,他们宁可暴露此事也要阻止江子去重查品香楼,那里该是藏着重大线索。如此拖延了两日,他们该是已赶去那儿销毁证据。我得速去,否则来不及。蒋松大力查军中细作正好替我掩饰,若对方以为我们的重点转移到查内奸,对品香楼掉以轻心,那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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