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分卷阅读19

    “嗯?”

    “不是我不愿意笑,是我根本就笑不出来。”声音里的苦涩愈来愈明显,温柢沉默着,听她继续说下去。“每次我想笑的时候,总是回想起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的笑才是发自内心的。去了美国以后,每当我想要勾起嘴角,涌上的,满满都是我的她的回忆,都是我对她笑的时候的心情。”李初眠很少这样大段大段地说话,似乎是在发泄着累积了三年的情绪。

    温柢自然知道李初眠说的她是谁,除了范夜岚,还能有谁,让李初眠有一段这样刻骨铭心的回忆?他看着李初眠一路走来,一路变化,也见证了她的爱情。“如果还爱她,就去告诉她,何必用冷漠对待她。”上午李初眠对范夜岚的种种,温柢看得一清二楚。

    “温柢,你不懂。”他是不懂那个,为什么明明都还爱着,明明都为对方疯魔,却还要互相折磨。

    “有些爱,放不下,得不到。”见到她时的负罪感和浓浓的思念,在李初眠的体内同时猛烈地迸发出,折磨着她愈来愈脆弱的神经,如果有再多一分的压迫,她就会彻底崩溃。有时候,李初眠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她的心理防线,随时都有可能瓦解,只要在合适的时候,甚至一句话,就能击垮她。所以,她把自己的内心用冷漠紧锁起来,自己困在里面出不去,其他人被挡在外面进不来。

    当温柢和苏沁到吃饭的地方时,李初眠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天气仍是十分寒冷的三月,她竟然只穿了一件稍厚些的衬衣,削瘦的身体,看起来甚至有些弱不禁风。苏沁在看见李初眠的第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李初眠不得不伸出手扶住苏沁的腰,以防止她摔倒。就在她们维持着这个姿势时,李初眠的视线越过苏沁的肩头,看见了推门而入的范夜岚。范夜岚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李初眠搭在苏沁腰间的手上,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苏沁明显得感觉到李初眠的身体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

    结束了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李初眠主动向苏沁伸出手,脸上仍然是没有表情,语气却是放得温柔了些:“苏医生,久仰大名。”苏沁有些惊喜,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握了握李初眠的手,激动地说:“李队长,我好喜欢你办案时的样子!”李初眠摆了摆手,只说:“和温柢一样叫我名字就行。”

    直到落座,李初眠都没有看范夜岚一眼,也没有问温柢为什么范夜岚会出现在这里。坐下没多久,步倾桀也进了包厢,李初眠朝他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点过菜,性格活泼些的苏沁就一直缠着李初眠问问题,李初眠也好脾气地配合着回答,并没有电视中看到的那样高傲冷漠。

    “今年多大了?”“刚满二十四岁。”“好嫩啊,快喊姐姐。”“苏沁姐。”

    李初眠的声音若是放温柔了,很是好听,这声苏沁姐,叫得苏沁心一软,伸手便捏了捏李初眠的脸,直说:“好可爱哦。”李初眠专心和苏沁聊着天,完全没有注意到,范夜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温柢和步倾桀小声聊着案件,假装没有注意到范夜岚的目光。因为有苏沁在,一顿饭吃得并不尴尬,只是中间无声的博弈,旁人注意不到罢了。

    吃过饭,苏沁还意犹未尽地想要去ktv,温柢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李初眠,他知道李初眠不喜欢这种太过喧哗的地方。但李初眠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因为她觉得,苏沁的性格,让她感觉到很舒服,相处得很自然,不累。步倾桀晚上要值夜班,就先告辞回了警视厅,而范夜岚,自然是和他们一同去。因为人太少不好玩,温柢就打电话叫来了几个在附近的同事,几个二队的刑警,也都是平时一起工作一起玩乐的朋友。李初眠坐在沙发的角落里,不唱歌,只是安静地观看着这些昔日的同事,他们依然充满活力。苏沁来邀请李初眠唱歌,却被李初眠以“我唱得不好”的理由委婉得拒绝了,苏沁也没有强求。范夜岚坐在离李初眠不远的地方,那里刚好能看见李初眠的一举一动。看着李初眠和苏沁融洽的相处,和旧日同事寒暄几句,范夜岚说不清自己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为什么她对每个人都是礼貌冷淡,却唯独对自己是冷漠而疏离?坐在角落里,范夜岚一个人喝着闷酒,也不看是什么度数,只要是酒就往喉咙里灌。范夜岚喝的酒都很浓烈,后劲很足,温柢怕她喝醉,却听见范夜岚带着有些许醉意的声音说:“我都释怀了,为什么她还不可以?”温柢一愣,想起了李初眠下午对他说的话,有些爱,得不到,放不下。他不明白李初眠一个人在美国时孤独的心情,也体会不到范夜岚不分昼夜地办案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作为一个目睹了全程的旁观者,他不希望,这两个人就这样结束,但他也无能为力。

    夜色愈来愈浓郁,范夜岚仍然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下烈酒。李初眠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有些晚了,她走到苏沁的身边,附在她耳旁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我请苏沁姐吃饭啊。”和苏沁、温柢打过招呼后,李初眠就离开了包厢,临出门前,目光似乎往范夜岚那个方向瞟了一下,就带上了门,转身离开。

    既然李初眠已经离开,范夜岚也就没有了再待下去的意义了,站起身和温柢说了一声,也打算离开。看着她踉跄的步子,温柢有些担心地问她是否需要叫人送她,她只摆了摆手说不用,眼底的落寞却是遮掩不住。温柢不再坚持,只是叮嘱她路上小心。

    出了包厢,范夜岚才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楼梯出现了许多层重影,根本分不清路。脑袋也愈来愈痛,整个人的重心都不太稳,走路摇摇晃晃的。突然,眼前的眩晕停止了,自己被人稳稳扶住,耳畔传来熟悉而冷漠的声音:“怎么喝这么多酒?”范夜岚梗着脖子不肯看她,刚才她看见自己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喝酒还不是因为她。范夜岚越想越生气,语气也有些冲,朝着她吼:“要你管?”她似乎愣了愣,才放开扶住范夜岚的手,语气冰冷到了极点,似乎也有了些怒意:“哦,那我再不会管你了。”说完,她径直下了楼梯,当真不再管范夜岚。

    范夜岚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有些不争气地想哭。眼前的楼梯在不停晃动着,范夜岚索性随意选了个地方,直接踩了下去。

    当李初眠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时,心骤然缩紧。顿住了步子,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转过身,朝跌坐在楼梯下的范夜岚走去,在她面前蹲下,放软的声音问她:“摔到哪儿了?”范夜岚根本不奢望她能回头,却又真真切切看到了眼前的人,低落的语气:“你不是说,再也不管我了吗?”李初眠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扶起范夜岚,想送她回去,她不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范夜岚的脚步歪歪斜斜的,走不稳。李初眠低垂了眼眸,犹豫了一下,站到范夜岚面前,微蹲下身,轻声说:“上来,我背你。”

    ☆、怪物

    part17

    今夜的东临城似乎格外安静。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只有李初眠,背着范夜岚缓缓地走着。李初眠的背并不宽阔,但能让范夜岚感到无比温暖。范夜岚把头埋在李初眠**净的衬衫间,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奶香味。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李初眠脸上仍是冰冷的神色,但在黑暗中闪烁着的清澈眼眸,流露出淡淡的温柔。趴在李初眠的肩头,范夜岚轻轻闭上眼睛,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出。她想了三年的人,终于又真真切切地呆在了她身边。其实李初眠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只是在这温柔的甜蜜里,始终有股浓郁的负罪感在折磨着她,她想,我背上的人,正是因为我,永远地失去了父母。昏暗的灯光下,李初眠眸子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因为不知道范夜岚现在住在哪里,李初眠就把范夜岚带回了她住的酒店。进了房间以后,李初眠才发现范夜岚已经睡着了。替她脱去外衣和鞋袜,盖好被子,李初眠才坐了下来,看着床上那个人的睡颜。三年过去了,这个女人似乎出落得更加美丽了一些,还带了几分妖媚的味道。睡梦中的范夜岚,面容平静,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这么开心,恐怕是因为在她背上睡着的吧?

    斜躺在沙发上,李初眠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思考两个人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回国的初衷,明明是想要了断**净,可现在,怎么背道而驰了?自己究竟是在**些什么啊?越想越烦躁,李初眠索性点了根烟,来到阳台,又一次面对这片熟悉的夜空,心里想的事情却已经截然不同。猛吸了一口烟,李初眠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露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她怎么就忘记了,除了日夜缠身的负罪感,她们之间,还多了一个必须分开的理由,李初眠眼底的最后一抹微光,也彻底熄灭了。掐灭了烟,理了理衣襟,李初眠闭上眼睛,握紧了拳,想着,明天早上,必须要了断了,现在,任何一丝仅存的念想,都是妄念。

    清晨,范夜岚在柔和温暖的阳光中醒来,宿醉后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她看见,李初眠单薄的身影,立在阳台上,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颀长。不知道以前有多少次,她都是这样安心地醒过来,看见李初眠的背影。范夜岚从床上坐起,李初眠也察觉到她醒了,转过身,拉开阳台的窗,走进来,目光在范夜岚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冷冷地开口:“醒了就可以回去了。”范夜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比昨天下飞机时还要冷漠的语气,全然陌生的目光,仿佛昨夜短暂的温存只是幻梦一场。再看向李初眠,她的脸上没有表情,丝毫读不出她的情绪。范夜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她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一个犯罪的心理想法,却怎么也读不懂她最爱的人的内心。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范夜岚就离开了酒店的房间,李初眠只是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直到范夜岚经过她身旁时,她才冰冷地开口:“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范夜岚愣了一下,没回答,低头径直出了门。

    酒店的楼下,范夜岚抬起头望着李初眠的那间房,眼睛也许是被阳光刺痛了,有些模糊。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阳台,就转身离开,既然我已经无法再走进你的心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推开,我也就不再低声下气地恳求你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会有我的生活,这个案子结束后,也许就不会再相逢,所以,各自走远也好。不是已经不爱,而是在来来往往的推拒和冷漠中,已经失去了爱的尊严。

    范夜岚并不知道,李初眠一直站在阳台上,目送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李初眠一直冰冷的眸色里,此时却溢满了漫无边际的哀伤,浓郁的阴影,笼罩在她那曾经清澈美好的眼底。厚重的失落积压在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里,李初眠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目光里是满满的阴翳,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脸上的冷漠,已经换成了浓郁的伤感,怅然若失。

    她回想起很多以前的画面,她刚从noah手中逃脱的那个冬天,是她漫长人生中最为幸福、安逸的时光。那年冬天,几乎每天都下着大雪,纯白色的东临城,把她们两个的小世界,映衬得更加光亮、透明。

    她记得,每次出门,范夜岚都细心叮嘱她多穿几件衣服,不许因为耍酷就不穿棉袄,她也因此改掉了二十一年来不穿棉袄的习惯。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出门后,范夜岚总喜欢站在雪地里,而她,总是撑着伞,默默地跟在范夜岚后面,等范夜岚玩累了,有些冷了,她就替她打上伞,让范夜岚把冰冷的手伸入她的衣服里,用腰间的温度来温暖她的双手。

    那个冬天,两个人总是牵着手,在东临城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有一次,两个人看见一座被雪覆盖满了的东临城的教堂废墟,一时起了玩心,想要翻墙进去。两米多高的墙,她站在原地,脚一蹬就爬了上去,站在墙上,蹲下来,想要拉范夜岚一把,范夜岚却也不甘示弱,一咬牙,向后退几步,助跑后也翻了上来。她笑嘻嘻地看着范夜岚,随即跳了下去,准备到里面看看有些什么好玩的。可是走了几步,范夜岚也也没有跟上来,她又回过头,发现范夜岚蹲在墙头上,犹豫着。她在心里偷偷笑了笑,敢上去不敢下来么?走到范夜岚面前,她抬起头,伸出手,说:“下来,我接着你。”范夜岚闭了眼,跳下去,被她稳稳地搂在怀里。她轻轻刮了刮范夜岚的鼻尖,问她:“恐高么?”她那时才知道,不是恐高,是因为小时候就在翻墙的时候摔伤了腿,从此留下了后怕,不大敢从墙上往下跳。那时她说:“不怕啊,我以后都在下面接着你。”

    她还想起,那天她在家里,为范夜岚弹奏那首满是柔情的《我只在乎你》。当时范夜岚的脸上,是溢满了幸福和快乐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学习钢琴,她喜欢从琴键中流淌出的单纯音色,她也喜欢跟着舞动的手指轻轻哼唱。每次弹钢琴,她都能回忆起小时候母亲手把手教自己弹琴时的情景。但是在那年母亲去世后,她就已经不再碰钢琴。不碰钢琴的时间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记了自己会弹钢琴,直到那天范夜岚说想听她弹钢琴。虽然弹奏时有苦涩的回忆,却瞬间被甜蜜的心情掩盖,也就不觉得苦涩了。

    后来,她教范夜岚躲避迎面而来的子弹,范夜岚的速度没有她快,练了好久才成功。她突然就想给范夜岚一份奖励。范夜岚喜欢吃甜点,她又擅长烘焙,就做了一小份精美的芝士蛋糕,奖励给范夜岚。从此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范夜岚成功的出了一项任务,或是破了一次案之后,她总会变着花样做一份精美的甜点,有时是提拉米苏,有时是蓝莓奶油蛋糕,甜蜜的味道总让范夜岚难忘。

    窝在家里的时候,范夜岚总喜欢坐在她怀里,因为那样两个人能贴的更近。也因为范夜岚喜欢这样,她跷二郎腿的习惯渐渐地也没有了,坐下时总是把腿并排放,方便让范夜岚做到她怀里去。依偎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到感人煽情的地方,范夜岚也会像一个小女人一样流泪,她那时总是笑范夜岚太感性,范夜岚反过来怪她太冷血,小打小闹的争吵总是以绵长的吻结束,以致于最后没有人再看屏幕上依然在继续着的对白了。温柢曾经说,范夜岚的性格就像是一个会撒娇的小女人。她想,那时她在的时候,她不在时,范夜岚比谁都坚强。

    晚上的时候,范夜岚总喜欢呆在书房里看档案盒文件,或是一些关于犯罪心理学的书,她也不去打扰,就安静地坐在一旁摆弄一盒彩色的回形针,一个个拉直,再弯曲成一个爱心的形状,给范夜岚夹在书页上做标记。天气晴朗的晚上,她会拉着范夜岚到阳台上,用望远镜看星星,指给范夜岚看哪一个是大熊星座,哪个是小熊星座。东临城的夜空,她在失眠时看过千百遍,却总也看不厌。无穷无尽的黑暗,神秘而庄重,仿佛有着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有时范夜岚半夜醒来,看见她站在窗前,会轻轻地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两个人都不愿打破夜的静谧,总是很有默契地无言伫立着,直到倦意涌上,再一同躺到床上。

    范夜岚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戒指,是在新年当做礼物送给她的。当时范夜岚从脖子上摘下那串绳子时,还说:“送你戒指啊,算不算求婚呢?”半开玩笑的话,她却认真答了:“当然不算,应该是我来求婚。”她把那枚还带着范夜岚体温的戒指,戴上自己的脖子,一直没有摘下,直到她们分手。

    想到这里,李初眠才抬起头,伸出手,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一个黑丝绒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的正是那一枚精致的银色戒指。盯着它看了很久很久,李初眠才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缓缓地,坚定地把它套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大小竟然出奇地合适。低下头,握紧了拳,戒指冰冷的温度,一直传到心底,原本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浓厚的阴翳,甚至氤氲了几分迷蒙的雾气。

    她闭上眼睛,忍着没让泪水弥漫出眼眶。很多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的温暖、对话、举动、细节,一睁开眼却感觉它们从未发生过一样,空空落落,怅然若失。也许回忆和影子一样,会随着夕阳的变化,越拉越长,最后在谁都无法触及的尽头,彻底被黑暗吞噬,再也想不起。

    那一场盛世流年,她们守着寂寞,把彼此伤得体无完肤。

    沉默了许久,她似乎靠着墙坐了一个世纪。再抬头时,纯黑色的瞳仁里仅剩的一点清澈,也已经消失殆尽,浮现的,只有浓浓的阴翳,和满满的戾气。她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薄唇开合,只剩下绝情。

    如果仔细看,她的唇形,会发现,她在说:“noah,kill me。”

    如果再靠近些,听她的声音,会发现,那声音低沉而嘶哑,和当初被noah用火灼烧过后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直到一阵刺耳的铃声传来,李初眠才陡然反应过来,收敛了目光中的狠戾和阴暗,像是瞬间变换了一个人。缓缓拿过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已经待的太久太久了。

    “对不起,我忘记去接你了。”声音已经恢复成了先前的音色,只是还残留着一点疲惫的嘶哑。

    “记性真差。把酒店地址发过来,我打车过来。”电话那头的人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嫌弃,倒显得有几分孩子气。挂了电话,李初眠把酒店地址发了出去,就把手机扔在一旁,揉了揉坐得有些发麻的腿,扶着洁白的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站在穿衣镜前换了一套衣服,整理了一下自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爽阳光一些,甚至扯了扯嘴角试图笑出来。那个家伙可是敏感得很,看出些什么来就麻烦了。

    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门铃声就响起了。李初眠调整了一下呼吸,站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简单的套头衫,一张帅气的脸显得还有些稚气未脱。李初眠刚打开门,就被他抱了个满怀,他欢快地说:“初眠,我好想你!”字正腔圆的中文,充满了阳光的声音,这让李初眠的心情好了一些。“喊姐姐,别没大没小的。”李初眠的语气里终于没有了刚才的嘶哑,却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伸出手轻敲了一下harry的额头,侧过身同harry身后的李初晨点了点头示意,却是看都没看一眼站在一旁的simon,simon却也不介意,像是习惯了李初眠的这种态度,反而主动和李初眠打了个招呼。harry要留在李初眠这里,另外两个人打了招呼就准备回房间,临走时,李初晨对她说:“pontus先生让你吃过晚饭后去他的房间一趟。”李初眠的眼睛里闪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光芒,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跟在李初眠身后进了房间,harry大大咧咧地往那张宽大的床上一趟,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嘴里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姐你今天见到我都没有笑,你不爱我了!”李初眠无奈勾起嘴角,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满意了吗?”harry收敛了刚才玩味的态度,严肃起来,从床上坐起,认真地盯着李初眠。李初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知道他肯定已经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了,却也不想多说这件事。

    “嘴角弧度僵硬,唇线紧绷,眼神看向别处。你知道我的能力,你回到中国的这一天发生了什么?”harry是难得一遇的表情研究专家,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微表情辨识天才,任何人的内心活动,都逃不出他的眼睛。已经被看出来了,李初眠也懒得装出高兴的样子,黑色的眸子里又重新覆上满满的阴翳。李初眠烦躁地皱了皱眉,低声说:“我这个样子,怎么能再回到她身边?”harry眯了眯眼睛,深蓝色的瞳仁里是不见底的深邃。他听过她们的故事,虽然没能知道的太清楚,但大致已经了解,他已经明白,李初眠的心结究竟是在哪里。“是因为pontus先生让你做的那件事情吗?”李初眠看了harry一眼,果然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吗?

    李初眠一直没有说话,harry知道自己说中了李初眠的心事,继续对她说:“你当初就应该直接拒绝pontus先生的,何必拖到现在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李初眠的眼神虚虚地晃了晃,过了一会儿,才说:“当初,我连想死的心都有,怎么会在意这件事。”声音里,是浓郁的苦涩。此时,她眼底的神情,连harry也看不透,到底有没有一丝后悔。

    李初眠是在fbi工作了几个月以后,才遇见harry的。那时正是李初眠看似忙碌充实,实则空虚惆怅的时期。当时,harry只有十五岁,初中都没有毕业。

    下午的阳光正温暖,李初眠一个人,在略显陌生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一座街心公园时,她看见一群大学生在打街头篮球。美式的街头篮球,没有太多规则的约束,自由,奔放。李初眠走近看了看,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其中的一个男孩。他的身高几乎是比其他高大的学生矮了一个头,却丝毫不落下风。在他身上,李初眠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个熟悉的气息,像是一个人的缩影,又好像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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