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始其琛》分卷阅读164

    天帝不在这两处。

    他立于星盘之下,背后,是浩渺无尘,深蓝撒珠。虚无缥缈的所谓天道,就隐藏在他目光之处。无人可见。

    “星命有损矣,叠祸出,替主存。”

    南极的话在星盘之下带着隐忧,可他并不算很在意。桑籍为了条不成气候的巴蛇弃了天尊之位,可他总归还有个孙儿来安慰。这九天九地,他也做了许久的主宰,却不知还会否有机会,见到那个故人。

    天帝昂首,风声带来四海八荒的幽咽。

    ……

    界门多闭,六重天一役,如星火点光,席卷六界。峥嵘于第一支袭上天门的乌黑箭羽之下初露端倪,屠戮却先一步割据人间,狼烟与号角蔓延的比诸人预料中还要快。

    争名贪禄,无复云林,搁在哪都是颠不破之理。神仙的寿命太长久了,长久到小一辈的能才心生渴望而始终不得。占据着种种神职之仙神沉湎于盛世和平,忽视了旁人眼底蠢蠢欲动的权欲与取而代之的希冀。

    等待着第一场春雨的春笋,只需一点点推动,就被这意外降临的时机,激动到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灵器,造就风云诡谲的,是染血的刀!

    初蒙,再临年关,临周山脉,鬼族所属重地。

    鬼族新任七长老鸹虢弯身下折,几近与地平齐,险而又险的避过拦腰斩过的□□,鼻唇之间绕着刀背过舌的腥寒与灼烫的火燎,反手刺出,心道若非鬼君下了死令抑制战事,此刻怕早已血流成河。

    连绵无缺罕有人迹的深山古林已然失却往日的祥和与平寂。有暮色兮,苍茫而成黄,万里之内云头黑压压实有数寸之深,千顷灿然,如琉璃覆光往内不断传出短兵相接之声,铿锵乒乓入耳似戟头挥舞着朱络自冰面一划而过,刺啦伴着火星一路扬鞭。鬼族先时内政未稳,自危而不怠,反观天族将众兵广,然居安甚久不免气短。

    鸹虢复尔流旋转身,余光瞥见云头冒出火光,心底啥那间涌起难以置信的惊骇。只见昏惨云迷雾锁,一览无余,背生双翅的灵兽布满重冥,箭雨带着火球呼啸而来,眨眼点燃一片山林,熊熊天火涨至百丈!山林之中还有不少绝无威胁之力的山精和小妖,这一击便是连他们的性命都尽数断送!

    鸹虢被满山烈火逼出,纵使一贯心狠手辣亦为此手笔心惊。他抬头入眼,天际梵语撞钟,步踏蒲团的头陀慈眉善目,呜呼哀哉内是寺庙香火缭绕下一般无二的平淡。

    下令放箭的天将丝毫未停,顶上褚珠摇晃,无人瞧得见那瞳孔深处压抑不住的一丝血光,“妖族已叛我帝君!岂有无辜!杀!”

    鸹虢双手挥舞流星刀,终懂轮回罪孽从来要论事败功成,空门亦**手,踏出三尺佛堂,选那尊位之上的君权!

    “鬼族者,随我迎战!”

    ……

    万里之外,千顷平原。

    殷其雷,风声淅淅,隆隆山震,万兽奔腾。

    数以万计的银甲天兵手持天剑,璨金如玉般的剑意自头顶而出,汇成一柄硕大无比的锋利光剑,剑尖耀目恍如电闪一瞬间刺穿夜幕,直指对面的鬼族兵团。

    杀生面容肃穆,身上的漆黑亮甲衬得他身材愈发高大魁梧,锃亮未生一根毛发的头格外引人注目。

    杀生刀劈下,带起一阵气流,他大喝一声,

    “列阵!”

    身后数千鬼兵散开合拢,聚成“九宫八卦”,气势丝毫不落。闪电般,光剑已至,剑气临身。

    轰然作响。

    ……

    沧池漭沆,霡霂哀戚。

    鬼哭狼嚎之声穿耳入心,鬼音声声引动浯泱。南海蛟族借势叛入妖界,粗长蛟尾裹住手无寸铁的渔民,将其拖入无边深海之域,利齿血肉,猩红燃洵。

    流水之审惊声难觉,桑籍挥舞三丈水令旗,神情冷漠,哏哏萦耳,每一旗挥下必带走一片冥界阴魂。

    ……

    山峦聚火,崖海争战,无能者如身处炼狱,有力者却始终身不由己。

    人间窥不破色相权柄,黄沙铺天冲走春闺遗梦,逃难之人跪在破旧山庙里惶惶跪拜,却被金身后露出的妖兽真身骇得魂飞魄散。

    神仙自身难保,顾不得虔诚与供奉。说到底,蝼蚁凡尘,婆娑皮囊,不过过眼烟云。哪怕入了冥府,魂魄如斯衰弱也上不得战场。皇城外只余城楼,兵临城下胜似居高临下,城外黄沙白骨,死人与活人争夺一地。

    婷婷袅袅的蛇尾一闪而过,青色鳞片贴伏掌心肆无忌惮。土地神瑟瑟发抖,眼见那女子身后冒出的灰气却不知何物。

    连宋坐镇天河,目光所及一片滂沱,众响齐下比肩急管繁弦。他去过妖界,可那里重兵把守,他无法进入。

    他忽得意识到,

    鬼厉呢?

    ……

    鬼厉自然不知连宋的惦记。

    冥界是空荡的,透过重重阻隔仍声势浩大的阴魂煞气盘踞于不见五指的晦暗中,睁着模糊轮廓的双眼,收缩着不成完形的体态,张口吐出浑浊不堪的阴气。

    “吼”声低啸,有源自骨血的凶恶,亦有神智沦丧的茫然。沿黄泉一路转下往东,魂戾渐轻而至无声,终为真正的荒芜。

    鬼厉一踏入这冥之至东,便觉出一股与已同源的气息,远比他纯粹,温和。他却觉出那香的死寂。

    死一般。

    可它其实,已从幼及长,而今七万载。

    鬼厉目光转凉,深知那里头藏着的,不过是件容器,与他差不离的,一件容器。他笑了笑,身姿未动,目光淡淡打量着这方水池,莲池倒映于他眼波挡住了内里闪烁的幽光。

    复行数步,停住。擎苍与归令分立于鬼厉之后,他们面前缓缓现出的,是一口半圆水池。木比金石而制,水色说不出的浓红且难透光,乍瞧上去如未开蒙的兽类祭祀所造血池的模样,然则空中馥郁至极的却不是腥涩而是幽幽莲香。如初春江流化开之后,层层凉冽之下,裹住了数万朵含苞之蕊,尔后潜藏了一整个年末的,头一口香。几乎骤然间让人神识尽失,又紧随着魂清灵明。

    天地间唯一可唤魂补灵之物,哪怕无魂无魄无心无情,仍是可轻易安抚灵台的神物。

    与鬼厉而言,又是南辕北辙之感。自他知晓他身份以来极为熟悉的无措而略有昏眩。他定定神,“这就是你们,用来护住我母后所留鬼莲的地方?”

    归令模糊应了一声,眉骨有些许青白。擎苍瞧了他一眼,以为他乃修为难以承受鬼莲之故,不以为意解释道,“当年帝后身死,鬼莲一夜之间败落,我等方知帝后的真身便是当年东皇创出的世间第一朵鬼莲,也只有她才能修补帝君之魂,帝后迫不得已解体,一来是为了护住少君殿下,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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