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罗万象》分卷阅读4

    青山位置偏北,霜降后便温度直降接近冬季,江水寒留在青山已是接近腊月,算算时间,最近几日来接辛月明回家的商队也该到了。每年腊月,辛月明都会跟随辛家派来的商队回家过年,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让他惊喜的是,今年来接他的是他大哥,辛河清。

    第3章 年少

    因为大哥亲自上门来接,辛月明简直一整天都没个停歇,欣喜若狂都不能描述他那疯狂的模样。江天逸替他开心,江湖替自己开心。辛河清特别爱护这唯一的弟弟,每年有人来都会帮忙捎些必用的东西,可以说他们逍遥派上上下下,基本物资差不多都靠辛河清来供给,几乎算是衣食父母。

    就是在这么个举山同庆的日子,还有一个人不太高兴。

    江水寒看着辛家的伙计们上上下下搬货,心里想着辛月明要离开三个月,他就有些不舒服,连做功课时都有些毛毛躁躁。不过辛月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家,根本没有发觉江水寒的任何问题,连出发前一天晚上睡觉,江水寒打招呼时少有的臭脸他都没觉得不对劲。

    把拖拖拉拉的辛月明送走后,青山上顿时少了往日的热闹。江湖拍拍一直望着山路沉默的江水寒,示意他跟上。江水寒有些意外,江湖从来没有私下教导过他们,更没有单独说过什么话。他下意识看向江天逸,江天逸朝他安抚性的笑笑,却不多说。

    江湖带他朝后院走去,那里他听辛月明说过,是放着逍遥派众位掌门牌位的祠堂。师父答应收他为徒时并没有带他来祠堂拜祭,他也没有多想,没想到,今天师父居然会单独带他来祠堂。

    逍遥派的房屋建的和本派风格一样十分有特色,外表看上去倒可以称得上一句古朴大气,但里面,实在是太朴素了。本以为祠堂和其他屋子一样,除了牌位和供奉的香烛外就没有其余东西,没想到进来才看得出与其他房屋的不同。

    祠堂内散发着檀香与楠木的清香,闻起来精神莫名的清爽,牌位前供桌上的云锦绣满了暗纹,看起来让人有种尊贵的错觉。记得之前他曾好奇问过辛月明祠堂的模样,可辛月明却两眼茫然地表示,他根本没注意过里面的摆设,只顾着死盯江山的牌位了。

    辛月明始终想着,以后一定要像江山一样,做个了不起的大侠。他呢?他只想着能像现在一样和师兄师父呆在一起就好了,安安稳稳的。

    江湖从角落里找到两个垫子,拍拍上面的落灰,反倒自己被呛着,不好意思地朝江水寒笑笑,抬手示意他坐在上面。

    不过江水寒不太懂他是让自己跪还是坐,所以很是严肃地跪在众牌位面前,小脸蹦得有些紧,他心里没底,总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江湖找了个位置,随便坐在垫子上,才来得及看向江水寒。

    他见江水寒正襟危坐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不由道,“放松,师父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江水寒稍微放松了些,可脸上仍旧严肃。江湖可能也觉得自己没事把他找来祠堂说话不太好,只好开口解释道,“小寒,师父知道你舍不得月明离开,毕竟你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你要知道,除了月明,这青山上还有师父和大师兄,就是没了师父和大师兄,还有这列祖列宗。”

    江水寒眼角抽了抽,江湖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江湖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诡异,只是抬头看着牌位,沉浸在回忆中,缓慢地开口道,“以前,我师父,就是你师公,只收了三个徒弟,你师父我排行老大,掌门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身上。我继承掌门之位,两位师弟必须下山,可当时你大师兄还没出生,我也没徒弟,整个青山只有我一个活人,春天还好,冬天了,连只鸟叫都没有。那才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所以没事的时候啊,我就喜欢和老祖宗们聊聊天,有时候说着说着,我就悟出了些道理。”

    毕竟正襟危坐有些累,江湖又没有要求严格,听着听着江水寒换了个姿势,**脆坐在垫子上抱起膝盖,脸上的认真却没有变。

    “人啊,总是有必须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寂寞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热闹到孤寂的差距。”江湖仰着头看向满桌的牌位,他不过而立之年,眉眼间却早已染上岁月的痕迹,两鬓藏着的雪白隐隐若现,但在几个小徒弟面前,他从没有露出什么忧虑的迹象。

    说着,他看向江水寒,温言道,“月明那个小崽子,每天都喜欢弄得满山不安生,但就是这样,等他走了又让你怀念他不安生的日子。不过,过了年,他总是会回来的。”

    “徒弟知道了。”江水寒清亮的眸子变得灿烂,微微提起嘴角,颔首道,“徒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好。”江湖知道江水寒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拍拍他的肩膀道,“懂了就好,出去玩吧。我在这里和师祖们说说话。”

    不得不说江湖这么一次谈心很是管用,江水寒不再像前几天那么毛躁,每天练剑都很认真,一门心思放在练功上。连江天逸都不得不称赞他进步飞快,本身基础打得扎实,又勤奋训练,当然进步神速,不过等辛月明回来,又要生气了吧。想到辛月明每次比不过他又不认输的无赖模样,江水寒忍不住轻笑。

    认真的时光总是飞快,冬去春来,青山上的白色消退了不少,总算到了辛月明回来的日子。这几天练剑的时候江天逸就发现了一个现象,江水寒总是喜欢拖上那么一段时间,往山底下望望。他偷偷笑笑,却没告诉师父也没让江水寒发现,只是无奈感慨,果然小师弟还是和二师弟亲,这么期待这个小魔王回来。

    在江水寒不动声色又殷切期盼中,辛月明终于姗姗来迟,赶在春分前夕回来。辛月明回来迟是有原因的,他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好玩的准备送给江水寒和大师兄。在他心里,江水寒是他罩着的师弟,又和大师兄一样无父无母,作为师兄弟中唯一家庭完整的人,怎么能不照顾照顾他们呢。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买,就来迟了。

    看着辛月明身后那几车子玩意,江湖真是快乐并心痛着,快乐是辛月明居然能想着师兄弟,心痛是他想着师兄弟居然不想着自己师父!明明教养他的是他这个师父,没想到连个小东西都没捞着,这个小坏蛋,一点都不想他!

    不过对于辛月明这迟到,江湖并没有太过惩罚,只是让他多默写几遍心法罢了。

    辛月明这次回来兴冲冲,因为功力大有长进,过节时父亲和母亲都夸赞了他,压岁礼更是收了一堆。可没想到回来他才发现,在家里这段时间贪懒没有背心法也没有练剑,和江水寒的差距比离开之前更远。为了追上这些差距,喜欢在刚回来时就推脱几天不愿练剑的他居然一反常态,第二天早起和大师兄一起练剑,勤奋的模样差点把刚起床的江湖吓出魂。

    虽说这点差距挑起了辛月明的认真练功的心思,但他毕竟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家伙,更没有江水寒那种坚持不懈的毅力。过不了多久就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虽然大师兄不愿陪他去赌坊,可他可以自己去。

    江湖和江天逸倒是早就对辛月明这番做派熟悉惯了,可江水寒不习惯,或许说,这世上有辛月明这样混世度日的人,就有江水寒这种追求上进的人。他根本看不惯辛月明这种动不动就去赌坊还喜欢耍无赖的行为,可辛月明根本不听他的。

    虽说辛月明功力和剑法都比不上江水寒,可本派的随波逐流步法却学的精妙无比,若是他肯多练练内功,恐怕连师父都追不上他。

    从说教无效开始,江水寒每天压着辛月明做早课,中午吃饭,下午练剑,等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江水寒就让辛月明把内功心法默写一遍,还好江湖只教了他们前两层,否则辛月明抄到手酸都抄不完。连辛月明自己都开始吐槽,他这不是给自己找师弟,根本就是给自己又找了个师父。

    前面几天看在江水寒真诚的面子上,辛月明忍了,可他这种喜欢自由讨厌拘束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直这么乖乖地听从江水寒的安排呢。

    赌坊一般下午才开业,所以每当中午吃饭的时候,辛月明总是能找到借口或是机会逃脱江水寒严密的侦查,下山去赌坊玩。甚至回来的时候,也能趁江水寒不注意间回到自己的床上,第二天一早面对江水寒的熊猫眼依旧理直气壮。

    不过经过这么一两次后,辛月明每次翻墙绕过江水寒进屋总是会点上烛火,提醒那个傻傻的师弟他回来了,不用再堵着门口一夜不睡,免得第二天顶着双熊猫眼。

    来来回回经过那么多次后,江水寒总算是摸到了辛月明的某些规律。而这一次,他总算是在院墙上把辛月明堵了个正着。

    夏夜的蝉鸣很响,再加上沉闷的温度,让人心烦意乱。江水寒站在不高不矮的院墙内,抱着胳膊抬头看向院墙上,那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少年。

    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越显得他侧影清晰,灵动的双眸里盛满了月光,仿佛把这青山上的绝色都装了进去。见江水寒绷着张脸望向他,也不吃惊或是紧张,反倒随意坐在院墙上,轻笑着歪头看江水寒。

    也许是夜风凉爽,也许是月光淡然,江水寒望着他的笑容,心底的烦躁就这么慢慢消失了。甚至于,他心底冒出了奇怪的想法,就这么让辛月明肆意张扬地活着,似乎也不错。反正继承师门有大师兄,辛家有他大哥,或许说,辛月明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就算被谁欺负了,他也可以保护他。

    “小寒,人生苦短,**嘛不及时行乐呢。”辛月明不知从哪带回来的酒壶,扬首往嘴里直直灌去。月光下,少年逐渐明显的喉结微微耸动着,放下酒壶,用手随便抹了抹嘴角,“子羡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江水寒发觉自己看得呆了,顾不得嘲笑他自恋,连忙错过视线道,“你从哪弄来的酒,居然还往山上带!”

    辛月明只当江水寒太过矜持,倒也不生气,随意道,“小寒,你看你,怎么活的很老头子一样。再说,咱们又不是出家人,又不用守什么戒律清规,何必呢?”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江水寒认真道,“人总是要有自觉,你太过随意了。”

    辛月明叹了声,在蝉声的背景音中显得尤为清晰,却没有少年不知愁滋味而故作老成的不适感,他淡色的瞳仁静静对上江水寒,淡淡道,“小寒,知道我们逍遥派祖训是什么吗?”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你以为,是何意?”

    江水寒愣了下,犹豫道,“我问过师父,可他说,让我自己体会。”

    “我就是问你怎么想。”

    辛月明带笑的眸子温柔的可怕,江水寒低下头不敢去看,沉声道,“路有很多条,上下左右,哪都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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