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决云飞快穿好衣服,道:“末将已杀了耶律大皇子,可是世子却没救下来……”
“世子究竟是没救下来,还是出了其他变故。”傅从谨微微一笑,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我刚刚去取回耶律赫图的首级,正好看到允致的伤口,辽人喜欢用刀来杀人,而咱们一般用枪,可那道致命伤居然是剑伤,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决云突然陷入沉默,裴极卿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望着傅从谨无悲无喜的面孔,低声道:“王爷一人之下,为何要为他人所制?辽人将世子害死,正是剪出怀王羽翼,王爷何必为这种事疑心您的爱将。”
傅从谨沉默片刻,决云低声道:“王爷,世子前日遭遇马贼,其实是因为他想害人,却反被末将射了一箭,今日之事,也是世子意图报复末将,末将爱惜那些被他利用的将士,所以杀了世子。但因为怕军士寒心,所以特意说世子乃辽人所杀。”
裴极卿神色一沉,默默望着傅从谨的面孔,他知道傅从谨已经看出了许多,与其瞒他,倒不如将实情都说出来,反而更加值得信任。傅允致一旦回到军营,就绝对不可能再死了,决云这样做虽然有些冲动,却不能说是不应该。
裴极卿心里有些发慌,不知傅从谨会作何打算。
他望着傅从谨的神情,索性道:“王爷,其实还有一事,若是说出来,恐怕会对王爷不敬。”
傅从谨神色微变,道:“怎么讲?”
“郎将军觉得世子太过气盛,于是在他死前,特意问了一句,刚刚还与草民商议。”裴极卿跪地道:“王爷掌权,怀王却不服,是因为他们杀了小皇子,夺了天子剑,但草民觉得,天子剑本是死物,实在不足为惧,怀王如此嚣张,定然有其他原因,王爷不得不防。草民妄加揣测王爷心思,请王爷责罚。”
决云根本没提到“小皇子已死”,这根本就是裴极卿编造的,但傅从谨猛然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很大变化,这一句话,既让他明白了决云的坦然,也让他稍微放下了一些对“小皇子”这个潜在敌人的恐惧。
“本王有说要责罚吗?”傅从谨伸手扶起裴极卿,接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郎将军如此行事,本王很是欣赏。”
裴极卿长长出了口气,却没发现傅从谨对决云的称呼已经改变,他一向温和斯文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道:“郎将军,不要管夏承希虚报的那个岁数,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又过了一年了,决云想,他毫不犹豫道:“十四。”
“好。”傅从谨为决云拢了一下尚未系好的衣领,从衣袋中取出一枚挂着红缨的金印,他将金印放在决云手里,道:“这是昭毅将军的金印,本王本来为世子准备的,现在交给你。”
裴极卿与决云都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这厚重的赏赐,傅从谨轻声笑道:“边关虽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可三年之后你就十七了,也该得些少年人享有的乐趣,届时进京来见本王,本王让你进禁军。”
傅从谨说完这句话时,抬眼望了眼裴极卿,裴极卿也与他对视,刻意摆出一脸小人得志。
☆、第57章
傅允致“为国捐躯”之后,怀王震怒,请求傅从谨惩办与傅允致一同出征的其他偏将,但傅从谨将消息全部压了下来,还在将士面前好好讴歌了一番傅允致的功绩,一时间士气振奋,发誓要将辽人赶出漠北。
辽国此时已无人可用,老国主生命垂危之际,将皇位让给了他现在唯一的儿子——三皇子耶律赫图,林贺带着上千骏马还向傅从谨求和,傅从谨当然欣然接受。中原与辽人几百年的战争,终于以谈和告一段落,力挽狂澜的摄政王傅从谨在万人欢送中回到京城,亲自向小皇帝上书,给了决云昭毅将军的称号。
决云又在漠北呆了将近四年,这三年半的时间,他依然留在定州落魄的校尉府里,与士兵一起训练骑射。裴极卿很快明白,他根本无法像之前那样猜测到决云的心思,但他可以看出来一点,决云绝不是妇人之仁,他之前豁出命去救援军士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不仅是那天被救出的人,其他所有人都知道:郎将军浴血奋战,爱惜一兵一卒,能够跟着郎将军打仗,是一件很光荣又安心的事情
而且决云这么做,全部都是发自内心的。
三年光阴转瞬即逝,定州城外的荒原也彻底被绿色覆盖。清晨时分,已有牧民外出牧羊,那些羊群如同白云般散落在草地上,裴极卿远远望着远处一片片毛茸茸的白色,笑着叹了口气。
“你笑什么?还不来给我搬东西?”
一个高大的青年从满载的马车后钻出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巨大的布袋,他将布袋放在地上,发牢骚道:“我是去京城当兵,又不是去京城当太医,拿这么多枸杞**嘛?这袋不要了。”
“民心民意,这都是牧民临别送的礼物,你敢不收?”裴极卿回神,发现东西真的被放在地上,瞪眼道:“你个臭小子,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吗?”
“还民心民意,不过是自己想攒钱罢了。”
裴极卿回过头,布袋已经被人重新放回车上,阳光照在青年英挺的面庞上,反射出一层亮亮的光泽,裴极卿想伸手为他擦擦汗,却发现自己需要吃力的踮着脚,才能够到这小子的额头。
决云已经十七岁了,他的容貌和声音完全脱离了少年时的圆润和稚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比裴极卿高出了将近一个头。漠北和平之后,萧挽笙即刻返回京城,可傅从谨依旧等到了三年之后,才下旨任命决云为京卫都指挥使,要求他立刻回京任职。
这件事情看似是傅从谨对决云的赏识和信任,可实际上对他们又是一个难题,几年时光不是白过的,决云在漠北从小孩变成大人,跟这里的兵有很深的感情,而且也得到了牧民的信任,但京城禁军很少出战,还有许多是像傅允致那样的纨绔子弟,对于决云这样暂时没有背景的人来说,管理他们比外出打仗还要困难。
不过也好,时间过去久了,怀王心里的怀疑和愤懑也会慢慢消失,而容鸾这个曾闹的满城风雨的娇媚公子,也不再是诸多茶客闲人的口中话题,总之无论如何,回京城总比永远在塞外好些。
此刻他们要走,牧民都十分舍不得,他们校尉府送了许多酒肉特产,年纪大些的牧民还流下眼泪,说看着决云长大,就像自己儿子一样……
“行了,你再把我的马累着?我的马可比你那些东西值钱的多。”决云望着试图提起布袋的裴极卿,道:“这么些年,你也攒了不少钱了,还怕没钱花,走了走了。”
裴极卿望着那袋放不上去的纯天然野生黑枸杞,觉得仿佛是一袋黄金在自己眼前被扔掉,决云望着他眼巴巴的样子,皱眉抱住了他的腰。
“你**嘛?你——”
裴极卿呆了一下,整个人已然腾空,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小孩扛了起来,决云顺手拍了下他的**,将他塞进马车,不由分说的勒紧缰绳,白马立刻会意,向着远方官道疾驰而去。
“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瘦。”决云坐在车前,头都不回的轻声笑道:“只**上有点肉。”
#
京城六月,长街微雨。
裴极卿站在皇宫朱红色的门口,抬眼数着门上整齐的钉子,他望着宫门附近穿着严整的守卫和围在宫门附近的轿子车驾,仿佛回到了自己前世的时候。
然而他已不再是这个朝堂里的大人,那些守卫和宦官也不会向他行礼,只将他看做等在宫门外接人的奴婢之一,裴极卿也举着把伞站在马车旁边,等着决云从皇宫里出来。
他们昨夜刚到京城,傅从谨已热切的为决云安排了一处官邸,还邀请决云进宫面圣。
雨下的大了些,裴极卿收起伞钻进廊下,一个人突然挤了进来,裴极卿失去平衡,右脚踏进旁边排水的凹陷处,溅了满腿污泥。
“你**嘛?”裴极卿望着自己簇新的衣摆,低头道:“我衣服都**。”
“你是谁的家人,怎么这般放肆!”裴极卿回头,却望到一个身着锦缎的大汉,他极不客气的又挤了一下,道:“连我都敢教训?”
裴极卿许久不回京城,此人身上衣着华贵,却也没什么能看出身份的东西,裴极卿只好放轻声音,道:“我是郎大人府上的,昨日刚来京城,敢问阁下是?”
“原来是北方来的蛮子,怪不得连我都不认识。”那大汉看裴极卿如此客气,口气也稍微放松了些,他拍怕裴极卿肩膀,道:“我是老王爷府上的管事,你停马车的时候,要看看大家的腰牌,今日你将马车停在老王爷一贯停的地方,下次注意些,别挨着我们。”
裴极卿这才知道,停轿子还有这么多学问,他望了眼那大汉身上的腰牌,上面雕刻着一个复杂的“寿”字,这人原来是寿王的家人,怪不得如此嚣张跋扈。
寿王人如其名,他是傅从谨与傅从龄的亲叔叔,此人十分长寿,如今也该年逾七十。大家一般不称“寿王”这个名号,而要叫一声“老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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