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沉录》分卷阅读40

    傅奚远再鬼鬼祟祟地左右看看,附耳道:“我觉得……或许是小襄王?”

    程楠觉得自己肯听傅奚远这老东西胡说八道,一定是鬼迷了心窍、病急乱投医、死马当作活马医。

    之所以说小襄王蠢,可不仅仅是因为他肥头大耳、胖的赛猪,更是因为他那脑子和猪没什么两样。平日里看他颐指气使,其实只是因为蠢,所以才觉得唯我独尊、谁也不怕;要说真本事,猪还能养肥了吃肉,小襄王才叫百无一用、连猪都不如。

    这么一个外厉内荏的货色,敢杀御史大夫罗柯?

    “我之前也不信,后来一想,才觉得有些蹊跷。”傅奚远神情十分真诚,“您等我给您说说,再拿主意不迟啊。”

    “首先,小襄王祖传的毛病,就是一毛不拔。丞相,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前年马场赌马,他输了您五万金、可按约偿还了?他是个吝啬人,往常也不很关心朝政、与罗御史并不熟识,这遭南海生事,罗柯一说捐钱,他就心甘情愿拿十七万出来,成了朝都城里边的头一号?您觉得可信么?”

    “是,小襄王之前惹了陛下,故意掏许多钱出来赔罪。但您也知道,小襄王可曾把皇帝放在眼中?他若真惧怕皇帝,会带人多次与禁卫军生事?明摆着就是瞧不起嘛!”

    “所以啊,我斗胆猜测,这十七万的数目,也就是嘴头的数儿,谁知道其中有多少水分?小襄王把这话放出去了,肯定也会怕被查出来。若是查出来,就不是和皇帝作对、那可是和全南海郡上下的老百姓作对!他敢么?!”

    “我觉着,这也是他为何要跟去南海郡的缘由,他怕事情败露呀!到了南海郡,他把那些个送去的钱粮、往大水里一推,谁还捞得起来?谁还知道里边到底有多少水分?可惜资水决堤,淹的是他、而不是他那些钱粮,这才让咱们抓住了把柄。”

    听他这么说,程楠若有所思。

    傅奚远这一番话中,有两三个疑点在,但大多都合情合理。难道,小襄王真有这么大胆子,敢潜入廷尉狱中、杀他程楠抓来的人?

    “廷尉狱中,狱卒、卫兵功夫都不赖吧?丞相教导出的人,恐怕和禁卫军也有一拼?”

    程楠点头,的确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武艺算得上不错。

    “这就对了,”傅奚远一脸正色,“朝都之中,谁手下有比廷尉高手还厉害的人物?”

    第33章 仇家

    程楠明白傅奚远的意思。

    为了能时不时找禁卫军的不痛快,小襄王可是下狠了本钱;他往常横行霸道,当然也是有靠山在的。再论起府中养着的门客、家仆,除了襄王府,还当真找不到门生中习武之人众多、更看重武学的出来。

    但唯有一处不解:暗杀这门功夫,讲究的是艺高人胆大,是着重在“独”字儿的功夫,人多不多、一点关系都没有。

    襄王府武人是多,但不一定别的府邸就没有武艺绝伦之人。

    “傅宗正,”程楠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檀木扶手,嘴角的弧度已带了些冷意,“你与小襄王有仇?字字句句,都含沙射影,没一句公道话……你是想坐看程家与小襄王相争,你好渔翁得利?”

    “不敢!不敢!”傅奚远登时脸色一白,额发间隐隐渗出汗来。他素来知道程楠谨慎,自己居然还能一时不慎、说脱了嘴?!难道就此要功亏一篑?他再看一眼程楠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恨不得先扯自己一个耳光。

    容不得傅奚远细想,他两膝一弯、跪倒在地上,双眼霎红、好似要淌下泪来。

    “我哪敢和小襄王有仇?他是龙生凤养的天之骄子,我是区区一个提着脑袋过活的朝堂小官,就算受了欺辱、心里边不痛快,也只能忍着、憋着,丞相您就算借我十八个胆,我也不敢造次啊!”

    程楠拽回被他拉着的衣裳下摆,冷声冷气道:“起来说话。”

    傅奚远只哭哭啼啼、跪在地上。看那副模样,像是真受了莫大的委屈似得。

    他不肯站起来,说话却是肯的。毕竟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用的“刀剑”,便是口中这三寸不烂之舌,岂能不拿它来救命?不过这回却谨慎不少,趁着哭哭啼啼的功夫,粗略规整了一番言语,以防又被程楠踩着尾巴。

    “丞相您还记得小襄王捐南海的十七万金么?”傅奚远一提起钱,两眼里是真快涌出泪花子来了。“那里边,从我这里借了七万……您知道小襄王此人,‘借’字儿对他而言、还不如说是白送!宗正卿这位子,说白了,一日比一日油水少,我这钱、来的不容易啊!”

    程楠不信。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傅奚远一番,十分不屑:“你家中积蓄能有多少?小襄王何必问你借?”

    “都说了不是借,”傅奚远小声地发一句牢骚,乖乖解释:“他压根儿就没想还!宗正卿一职,虽然因为先帝打压、渐渐没落,但毕竟也是朝中大官,架子还是在的。再说这几年,国库空虚,已经许久没有拨钱修整宫城,几月前好不容易有一次‘修缮太庙、整理宗谱’的差事,好财好利之辈,都想去分一勺羹呢!”

    程楠依然十万分之不屑。

    “上边一共拨了十万金下来,当然,您当了这么多年丞相,随随便便拔根毛、也有十万金了。但底下人不一样啊,就算见了一锭金子,也非得抢个头破血流不成,要不然怎么说他们没见识……”

    按傅奚远所言,此时正是皇帝命人募捐钱物之时,小襄王舍不得掏钱、便看中了修太庙的油水。他来讨、傅奚远不敢不给,就拨了五万出来,可小襄王居然嫌少,又让傅奚远给钱。傅奚远没了办法,也不敢再动剩下的五万,只能把自家积蓄拿出来、东凑西凑,再凑了两万。

    “这两万里边,还有一半是跟月下山庄押的。我这才叫鸡尾巴被黄鼠狼盯着了——欠下一**债!”

    月下山庄?

    程楠略一思忖,有些将信将疑。

    沉疴需得猛药医,想让程楠这老狐狸相信,他还得再多加一把火。

    傅奚远抿抿**涸的嘴唇,瞟了眼旁边案?*细樽诺牟枵担站棵桓夷闷鹄春取?br />

    “我也不怕您笑话,他跟我要钱时,我当真以为他是要拿去捐给南海郡。朝廷的钱,修太庙也好、养灾民也罢,都是正事不是?谁知这襄王,他把钱拿是拿去了,可一两也没放到救济的粮车里!这忘八,他居然把钱独吞去、往粮车里边塞满了稻草!您说,我能和他没仇么?!”

    “想不到傅宗正还是个忧国忧民之人。”程楠语带讥讽。

    “倒也不是忧国忧民……”傅奚远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宗正府里边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是得我养的。好不容易来一锅肉,大块儿的都被我给了襄王,咱们自己人只能吃油沫子,这哪是回事儿?我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呢!”

    两人俱是一默。

    “以傅宗正的脾性,总不可能白白被人欺辱了去吧?”程楠再一想,觉得其中还有些蹊跷。

    傅奚远正等着这话。

    说瞎话可是有窍门的,若全是假的、那傻子都听得出来。之所以叫它“瞎”话,是因为自己也两眼一抹黑,不知真假,一半真、一半假,一时真、一时假,这才叫功底。而傅奚远厉害之处,恰恰在于,他说瞎话时,就连自己也恍惚之中、分不出真假来。

    “实不相瞒,我也没想拿这事儿劳烦您。丞相还记得资水决堤一事么?那其实就是我做的。本来是想把粮车淹了,您想,放稻草的粮车、哪里能沉得下去?我本打算给南海灾民看个清楚,叫他们替我惩戒一番这偷天换海的小襄王,但事不如人愿,反倒把襄王本人给撂到了大水里去……活该没淹死这偷鸡吃的黄鼠狼!”

    傅奚远正在自怨自艾的当口,程楠脑筋一转,想起了小襄王、摄政云滇王路途遇刺一事。

    “那就不是我**的了!”傅奚远并未承认这个。若是胆敢刺杀襄王,那也就有胆量入廷尉狱、刺杀罗柯了。“他横行霸道,得罪的人又不止我一个。之前的老襄王,在宫门前被人活活捅死,据说也是因为寻仇。果然,儿子、老子一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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