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沉录》分卷阅读34

    “爹真有事儿让你办!非你不可!”

    傅小公子一伸手,摸下一脸的唾沫星子。他嫌弃地看着自己那手,无所谓地问了句:“啥事儿?自从我在这里,您倒是连雇人买凶的钱都省了。”

    “正经事儿。”傅奚远难得地恢复了正经,仔细一看,神色中还带了几分不忍与愧疚,“今晚爹给你画一份儿地图,你这几天先去探探路;过不久,替我入廷尉狱一趟。”

    “杀人?救人?”傅小公子依然神态如常,好似**惯了这样的事情。

    “杀人。”

    “嗤!又是杀人……”傅小公子一揉腮帮,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来,“又是谁惹了您老人家?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话不对,应该说是“沾上傅小公子才真是倒大霉”。

    前月南海郡的那一位,被他夜不寐、日不休地追了半月有余,现如今看见案?*系奶莱追垂狻6嘉笠晕堑豆饨s啊t僬吒导倚」铀嫘裕飞笔歉隹菰锏奶辶疃米约焊约赫依肿印s惺比思艺宰欧埂11蚴浅鲎殴А16俨蝗痪褪钦汕殒庾牛嶙乓槐睹偷卮谏侠础14跎卮笮θ刹话讶思蚁认诺萌チ税胩趺?br />

    “对啊,他得多倒霉,才能遇上我。”傅奚远的表情越发晦暗,他把那名字在口中转了四五次,终于不忍心说出口去,只对儿子吩咐道:“你夜间来一趟书房,那时候再告诉你。对了,你姐姐何处去了?”

    “读书?绣花儿?不晓得。她那么闷,我是最不喜欢和她在一处的,你问我不如问旁人。”

    谈及家姐,小公子依然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傅奚远却神色古怪地盯了眼他。看自家父亲眼神飘忽地厉害,小公子只道他是做了甚么亏心事、还是有什么大心事,也便不放在心上,只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儿,一步三晃地溜达远了。

    傅家的这位大女儿名唤其珍,虽然如傅小公子所言,确实是个整日里闷在闺中的人物,但拜她这位不靠谱的爹所赐,虽然得学些平常女儿家的活计、但也被准许出入傅家的书堂。

    万卷书在胸中,自然比寻常女人多许多见识。

    儿子是连两脚沾地都嫌累的闲人一个,仗着功夫不错,打打杀杀还姑且像个样子,但真与他论起政事来,那就是对牛弹琴、对猪唱曲儿,倒显得自己不识相。

    还不如和温柔、体贴些的女儿说说话。

    “各路世家的门号、人物,以及其间的种种亲疏远近、大小过节,可都记得清楚了?”傅奚远看了眼案?*系氖椴幔使蜃槐摺7攀橐车钠湔涞馈?br />

    这些书册,都是他借宗正卿职务之便、整理出的各门户家谱,大至家主易位、小到纳妾生子,分门别类,十分详尽。恐怕就连这些世家自己,知道的都不如他傅奚远细致。

    “虽然繁杂,但万万要记清。多记几句话,危难之时就能挽回颓势,切勿惫懒于一时。”

    这几日,他每每见了女儿,唠叨的都是这两句话,现在不必他多说,其珍都能倒背如流了。

    傅其珍从书册中抬起头来,应声道:“是。”想了一想,此事与她关系甚为密切,便又多追问了一句,“立后一事,皇帝陛下已有所决断了?”

    傅家的这一对儿女,儿子长得一表人才,女儿却偏偏相貌平淡。

    可她虽然容貌平常,但好歹是官宦人家子女,父亲多少是朝中要官,怎么说,也轮不着她嫁不出去。可不知为何,她偏偏年过二十、却依然待字闺中。

    用傅小公子的话来说,他姐姐、是立志要做老姑娘的。

    “百步缺一,正是到了紧要关头。”傅其珍性情端重、严谨,使傅奚远对她说话时也不由得万分严肃。他仔细一想,琢磨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急缓之际,需做的万无一失,这几日先好好筹备着,若是顺利,不到七天,大约就能够把事情定下来了。”

    傅奚远看似疏慢、其实心细。说是七天,必然七天之内就要有所成事,绝不可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这日一到,他果然一早就乘了马车、往相府去了。

    “傅宗正,”丞相还未现身,丞相之子陈骁却恰巧路过傅奚远坐着的五角亭,向他略一躬腰、问了声好。他往四下一看,又问傅奚远道:“宗正,傅小公子没来么?”

    “他这小无赖,总觉得朝堂之事无聊,哪里肯来?不过,您找我家儿子、却又是为了何事?”傅奚远细细打量这老气横秋的年轻人一番,实在不觉得两人能玩儿在一处。

    “无事、无事。”陈骁神情有些失望,一向礼数周全的他居然连半句告辞也未说,只勉强一笑离去了。

    之前傅小公子托付给他的南海蛇蜕一事,他左寻右找、终于得了三片。这三片得来并不容易,若非偷偷打着相府的旗号,那就算他花再多钱也买不来。为了这三片东西,他甚至还得罪了一位商路巨贾,花费了许多心思才摆平了这许多风波。

    可这三片蛇蜕都送入傅府许多天了,他怎么都不来找自己?

    程骁心头百般的纠结,傅奚远看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相府小公子往远去了,心中只当这是小孩子之间的过节,也便没有放在心上,待他回过头来,才发觉对面已悄然无声地坐了一人。

    是丞相。

    傅奚远不怪自己不会武功、耳力太差,反怨程楠步伐无声、如同孤魂野鬼。他心中只暗骂程楠两声,还是露出一个邀功请赏般的笑脸来,“丞相,我献您的三件好礼,可还入得您眼?”

    “哦?什么礼?”程楠不经心地一笑,使出他惯常用的“明知故问”的招数来。

    “底下人居然还没向您禀明?”这遭是有求于人,但傅奚远依然语气中带了些许调侃,暗自讥讽程楠耳目不忠。

    “一则,心系南海苍生的摄政王身死异乡,可解您心头之气。”

    “二则,羽林中郎将檀云血洒断头台,羽林军易主指日可待。”

    “三则,御史大夫罗柯身陷囹圄,御史台亦听您召唤。这三则,难道算不上大礼?”

    “傅卿,你是个有本事的人。”这回傅奚远所做的事情,的确极其符合程楠的心意,“我相府一向有功必赏,只不知傅卿心中所属何物?”

    这就更是明知故问了,难道这厮要临时反悔不成?

    “丞相!我之前说过,我是最明白您想要什么、并能为您效犬马之劳的人。这也不正是您用我的缘由?”傅奚远正色,两眼如炬,“您扪心自问,此番行事,是不是都契合您所需?事到如今,您居然还问我想讨什么赏赐?这可是要做‘卸磨杀驴’的勾当?!”

    程楠哂笑,并未因为傅奚远的不敬而动怒。

    “不是怕别的,”程楠扶起桌上茶盏,抿了一口,轻笑道:“傅卿心性坚定,我自然敬佩。但罗御史一事……他与傅卿师出同门吧?这几日刑罚严酷,据说傅卿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同门师兄弟尚且如此,你我之间,恐怕傅卿更……再者你要的是皇后之位,不知傅卿登上国丈之位、是要先拿谁开刀呢?”

    “原来丞相不信任我。”既然程楠用的是亦真亦假的招数,那傅奚远直接原招奉还就是,他敞开了心胸、真假参半,“皇后这位子,放在前朝,的确是个高位,但现如今,或许还值一串铜板的价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傅奚远心眼子小,偏生看得起这一串铜板,难道不成?丞相不信任我,也是理所当然,若您实在放心不下,那你我就各取所需、以利为纽算了。”

    傅奚远这个时候佯装生气,其实旨在证明自己无甚大抱负。

    程楠适才说的几句话,句句隐射傅奚远是怀有异心,这是在试探他有无取而代之的意思呢!

    “傅卿一片诚心,是我以小人度君子了。”程楠本身极为谨慎,哪能这么容易就被一言两句说转了心意?但傅奚远神色不像是有所隐瞒,他也不好再在口头上怀疑人家。

    程楠不知道的是,他这话刚刚落地,傅奚远便张手在衣摆上擦了擦。

    他手心中攥的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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