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浮沉录》分卷阅读15

    昨晚景仁宫把消息放出去,说是已经内定好了远嫁番国的姑娘。据言,这姑娘是由皇帝举荐,太后也看过了,甚为满意。现如今,只差个由头将她提起来,封个什么什么公主,好教番人脸上有光。

    “宫中这么多女人,嫁谁不行,难道就非得是秦长韵?”

    “是。”刘璞回答地斩钉截铁。他看着这许多日来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的檀燕归,又肯定地加了一句:“无可商榷。”

    “为什么?”饶是檀燕归脾气再和善,都忍不住带了些怒意。“你是觉得我和她之间有什么无可告人的东西,所以死了劲儿要把她弄出去不成?”

    刘璞一挑眉,笑道:“你猜。”

    他最令人恼火的便是这点,旁人急火攻心,他这厮还能笑得出来!

    “我跟她什么也没有!你不用白费心思了。她不过宫中一个小小乐正,做番国夫人这种大事用不上她。”

    “谁说用不上?可知你房里那罐东瀛露来自何人之手?”

    “你派人监查我?!”檀燕归两眉一竖,眼中眉梢几欲嘣出火星子来。

    “檀二公子莫生气。”周铮这和事老急忙上前打圆场。他絮絮劝道:“宫里进来出去的每样东西,都得记录在册的。东瀛露是宫里稀有之物,自然也不例外。陛下是偶然撞见,才得知其中因由,并非派了人监视您。”

    刘璞见檀燕归渐渐缓下声气来,才又说下去:“是秦长韵给你的不是?”他看檀燕归点了头,继续道:“她一个小小乐正,就有门路买这样的东西?你不想那是谁给的?知道程楠身边那个年轻侍卫齐景阳么?他给的。”

    檀燕归脸上神情流露出愕然之态:他自认为与秦长韵算得上挚友,却不知她居然和丞相身边的人有关联。

    “我知道你性格傲气,不愿意想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的小事情,但也要有所防范对不对?”刘璞看他神色松动,连忙趁热打铁,“我给你说,你好生听着,看我说的有道理没有。”

    “齐景阳是程楠身边的心腹,从来比他亲儿子还亲。那你说,齐景阳心仪姓秦的那姑娘,程楠为何不早早给他娶回家去?难道是留在宫中往你怀里扑?”

    “我没有!”檀燕归突然生硬地开口辩解,神色有些尴尬。这当口他才悠悠回过神来,难道秦长韵替他寻访东瀛露,也是因为……喜欢他?若不是喜欢他,那难道真是丞相那边的人?

    “我知道你没有。”刘璞心里念道,这榆木疙瘩,非和他滚到一张床榻上,他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秦长韵小姑娘脸皮薄了些,恐怕抢不走他家檀二了。“但你想着,人家两人你侬我侬、郎情妾意正美着,偏要把姑娘留在宫里,还能是为了什么?”

    此时不留余地抹黑秦长韵方为正途。刘璞循循善诱着,引檀燕归往他这面想。

    “你不信么?那我再问你,你用东瀛露是为了做什么?她知道不知道?”

    “是为了……”檀燕归一拍脑门,急声道:“糟了!我用东瀛露是为了修复通志,她或许知道了我在寻成怀王的记载!是我疏忽,可怎么也想不到,她那样温和良善的姑娘,居然能是程家的奸细?!”

    “这就对了嘛。”刘璞手心攥着汗,长出了一口气,又加了一剂猛药:“这还不算,她在你身边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查明我在筹谋什么,其目的还是主要在你。现下朝臣们还不知道你我的关系,她也许是为了查证这事儿来的。至于此论是否靠谱,看太后的态度便是,倘若这几日太后唤你去长寿宫,那秦长韵的身份也就坐实了。”

    第13章 公子

    013公子

    “倘若这几日太后唤你去长寿宫,那秦长韵的身份,就坐实了。”

    檀燕归脑子里一直来来回回荡着刘璞这句话。他已入了刘璞给他铺好的思路,自然先入为主地以为秦长韵是为程家做事的。他自己倒没什么了不起,就算太后知道了他与皇帝的关系而勃然大怒,那也没什么,横竖能说成是一介帝王的风流韵事,没什么大不了。

    他怕的是另一件关联到刘璞性命的事情:若是程楠知道了皇帝在查成怀王的事情,会不会看出端倪?会不会做贼心虚、先下手为强?

    这么一想,他手心里捏了一手的汗。正走在从景仁宫去兰台的路上,他突然停下来,茫然不知该去何处。

    他不由自主地将这半月来所看的通志、所整理出的笔记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次确定没有什么隐秘的内容泄露给了秦长韵。但他的心还是落不下去,不上不下地提在嗓子眼里,噎得他难受。

    是痛心于之前一厢情愿以为自己是秦长韵的挚友?又或者是,他在担心刘璞?切,刘璞有什么可担心的,他那般八面玲珑,定有自救的办法……吧?

    这壁厢檀燕归正不自知地心怀愧疚着,那壁厢搅得别人七上八下、心绪难宁的罪魁祸首反而办完一件大事般吁了口气。

    “萧国主在朝宫中做过质子,你可曾见过他?人品如何?”刘璞摊开一本从番国来的奏疏,揉揉眉心,转了个话题问周铮。

    “禀陛下,见是见过,不过远远瞟一眼而已,浮花掠影,算不得数的。”周铮俯首,认真回想道:“不过,听别人提起,萧国主是昔成怀王的旧友。既然得成怀王赏识,那他应该也有诸多可取之处罢。”

    刘璞点点头,剥茧抽丝地分析道:“言辞间如此匆忙,萧谨之应不是为色而来的,毕竟任谁都知道咱们永琳并非绝世大美人。或许是番国内部又开始起内讧了?因此他才要与我朝国通婚,好巩固自身地位?若是这样,那这位能威胁到当今番国国主地位的人又是哪位?这里边倒有许多蹊跷。”

    “陛下所言甚是。”周铮踌躇一阵,忍不住把心里一直转着的疑惑问出来:“之前不是说要嫁出去的是秦姑娘?倘若秦姑娘去求齐景阳、齐景阳再求丞相,最终引得程丞相搅进来,丞相那边不松口,番国要人时也给不出人去,岂不是两难的境地?”

    “啧,我只道是檀二性子直,能被这话哄住。你这耍滑头的老手居然也能被骗进去?”刘璞笑出声来,慢慢解释道:“我让你放出去的消息是怎么说的?‘皇帝举荐,太后看过了也甚为满意’,你自己说,这两句话哪句能是真的?”

    周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也被皇帝骗了。当初皇帝说要送秦乐正去番国时,他只道是皇帝讨厌这女人缠在檀二公子身边,也便没有多加质疑。却原来并非真事。

    “那……还是要送永琳公主走?”

    “当然。你看他奏疏上写的,字里行间都是要一个公主嫁过去的意思,我朝国除了永琳,难不成还有别的公主?两国缔结婚姻,不是随便找个女人、赐她个封号就能过得去的。秦长韵家世浅薄,容貌也并非绝伦,比起才情来,还不如咱们檀二,怎么承担如此重任?”

    周铮品咂几遍,慢吞吞感慨道:“公主可要大闹一番了。”

    念及此,刘璞也觉得头痛。他提起朱笔,在奏文之后、程楠首批字样之上,飞扬跋扈地画了一个“准”字。这个字伸胳膊支腿,气势是有了,可着实不大好看。他盯着这个字,想起了小时和檀燕归一同练字的情景。

    檀燕归幼时便是这个木性子,人家让他誊写一百遍,他就绝不会躲懒只写九十九遍。而刘璞呢?他最是个能惹事儿的小鬼,纵然被押到案几前,也是盘腿一坐、就往案?*咸保豢虾煤锰崞鸨世础?br />

    惯于惹事生非的他看不起檀燕归的听话,总要挑事儿欺负人家。与檀二这厮一块儿并排练字时,他常常要在案几面板下偷偷踢人家的腿。每每待他踢人家二十多脚时,檀燕归也被他撩拨地发了火,一言不发地伸出腿来踹翻了刘璞这小惹事精:檀燕归从小练武,那双长腿可不只是为了好看而生的。

    想起檀二,他总是高兴;但只要一想起练武二字,又总教他连带着回想起那日“乘人之危”做出的错事。高兴的时候兜头浇一盆凉水的滋味儿是不太好受,人之常情,他也自然而言地下意识跳过了这一段不大光彩的回忆。

    “不过,今后若是教檀二公子知道您骗了他,恐怕又得生一场气。”这话周铮不得不提醒一句。之前已有的先例,檀二公子是最不喜欢别人骗他的。

    “骗他?是骗了。”刘璞语气低沉,像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翻了几页,又看回之前从番国递来的奏疏,在“准”字儿后边又加上“再议”两字。“那你不要教他知道不就行了?难不成你还要去告状?”

    这句就是在打趣了。周铮刚想要应景地笑笑,听得皇帝继续说:“这回骗了,下回估摸着就是该把他赶出宫了。”

    檀燕归的忌讳是别人骗他,而皇帝的忌讳莫过于“檀二要出宫”这五个字。往常谁嘴贱起了这个话头,都少不得惹皇帝生好大一场气。这回不知怎的,话头居然从皇帝自己口中说出来,而且看皇帝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很气恼。

    “这……”周铮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别装了。我都看得出来,你这黄鼠狼鼻头的老人家更应该闻都闻得出来吧?朝都,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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