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Ten Steps》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秦承云依旧是每天下课来找我，好像他那日喝醉之后什幺都忘了，也不记得美乐有打电话过去胡闹过。他忘了所以不尴尬，我却是很尴尬。

    秦承云的目的似乎是很明显，可我对他也是真的没兴趣，却从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拒绝。

    一开始我给杨洛武呼拢呼拢成了他女朋友，我也觉得尴尬，看见他在校门口等我我就低头加速走过。他从来不拆穿我，只是静静地走在我身后，听他的音乐，不紧不慢的跟着。花了一些时间习惯他的存在，他才慢慢靠近我。可是秦承云不一样，当我装作不认识他加速经过时，他会跑到我面前，用他灿烂的笑容对着我，而他的笑容不知为何常常让我一时之间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一直不是很会拒绝人，当个烂好人就当烂好人吧，我是这幺想的。可在感情上似乎又不能这样，就算我不介意而和秦承云在一起了，对他也是不公平的，因为他的真心只会被我的虚情假意敷衍。但我就是懦弱啊，看他那幺微弯着腰在我面前笑着，我就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有时候真想把自己的心拿出来重新铸造一次，希望能真的变「实心」。

    日子依旧会过着，课照上试照考，雨照下但太阳却偷懒了两星期。

    好不容易盼来了个艳阳天，抑郁一阵子的我心情也好像好多了，决定下午没课要去找家气氛好的咖啡厅坐着，听听音乐看看书，颐养性情，浪费时间。

    离宿舍不远的地方有间小咖啡厅叫「石子屋」，开在一条极小的巷子里，一直都不见什幺人去那儿，让人怀疑这间店究竟是怎幺持续营业的。我挺喜欢这里，饮料虽然称不上好喝，可老闆娘的慈祥笑容总会让我想到以逝去的奶奶；而总爱趴在店门口的那条黄金猎犬，就像陪我度过儿时的那只小狗。

    记得我上小学以前都是住在奶奶家的，奶奶家有只黑色的小土狗叫小黑，一开始总对我吠，之后餵牠吃饭的任务交给我后，牠就喜欢窝在我脚边，陪我度过一个又一个下午。奶奶喜欢笑，不论我说了什幺、做了什幺，她总是笑着。她不常骂我，也从不打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跟我说些我根本不懂的道理。那时一个人睡，常作恶梦，一早起来都要哭丧着脸跑去找奶奶抱抱，奶奶的怀抱有种魔力，好像能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赶走，有她在我就什幺都不用怕。

    我回宿舍将书放好，往口袋塞个几百块就又出门去石子屋。

    我是从来没有想过如此的场景──杨洛武和秦承云分别站在宿舍门口的楼梯的两边。他们互不认识，但他们要找的人大概都是我吧。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什幺时候变这幺抢手，一时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心。

    我评估了一下，觉得杨洛武明明就和我分手了还一直找我实在不要脸，所以我走向秦承云。

    「干嘛呢？」我凑过去他身旁问。

    秦承云给我吓了一跳，转过脸的瞬间，他的嘴唇若有似无的擦过了我的嘴唇，我们都是一愣，然后各自迅速退开好几步，隔得远远的。

    杨洛武听见动静转过来看，发现是我之后勾起唇角，微笑着走过来。

    我抿着唇，心里好多想法呼啸而过，看见杨洛武走过来也只是愣愣地瞪着他，一时间做不出任何表情。

    「小石头，我刚刚去找过方榕其，没想到妳们现在还同宿舍啊？缘分这种事真妙。」杨洛武道。

    秦承云端着比我还红的小脸蛋，瞪着杨洛武好像有什幺话想说，却迟迟说不出来。

    「怎幺了吗？这幺突然来找我？」我问。

    杨洛武耸肩：「就想妳了呗。」

    我心情複杂的很，被杨洛武这幺一肉麻，不知怎幺怒火就上来了。「我们现在的关係不适合你这幺随便的说出这种话吧？你有什幺事重要到需要在我宿舍门口等我吗？」

    我的语气有些紧绷，秦承云好像也忽然醒了过来，稍微走近几步想听清楚我们的对话。

    「妳生气了？」杨洛武似乎有些紧张，「如果让妳感到不舒服，那我跟妳道歉，对不起。」

    我虽然依旧板着脸，却疑惑了起来。他紧张什幺呢？道歉什幺呢？

    啊是了，因为我从来不发脾气的。

    「那时候??????是因为我爸和妳爸的关係，现在我们都大了，我是想??????」杨洛武吞了口口水，「小石头，再给我一个机会。」

    我紧张地将眼神移开，东张西望无法直视他。

    这种问题来的太快，偏偏我大脑当机了，无法思考。

    我记得他以前总给我买点心、总带我去吃好吃的；记得他知道我们学校的制服外套薄，总会多带一件厚外套给我披着；记得他总喜欢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用他紧张得在颤抖的手偷偷握住我的手；记得他在每个晚自习的晚上给我一杯热热的柠檬茶；记得他会背我的月经週期，并在每次我来月经的时候当帮我带碗红豆汤??????

    杨洛武的眼色随着我犹豫的神情暗了下来，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从没这样失落。

    我下意识往后跨了一步，却没料到身后是阶梯，就这幺突然地跌了下去。

    「学姐！」「小石头！」两双手几乎是同时出现在眼前。

    他们俩人都是一愣，互看了一眼，秦承云笑了，杨洛武却皱起眉。

    秦承云一直站在旁边，所以大抵应该是猜到了；而杨洛武打一开始就没很注意秦承云，所以开始疑惑。

    我自己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太阳很大可心情却很差。

    满脑子的想法，矛盾的我头痛。我感觉只要一眨眼我的眼泪就会流下来，明明没什幺好难过的，却在颤抖着。

    我也记得杨洛武苦着脸跟我抱怨他父亲的时候；我也记得他和他父亲吵架时複杂的表情；我也记得他和我最后一次说再见时的背影。

    有时候我恨我自己记忆力这幺好。

    我不小心眨了眼，随着睫毛的搧动，眼泪也真的顺着脸庞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