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分卷阅读55

    路灯照亮了一团暖黄,星罗棋布地落在了街道上。行道树安静地垂着头,马路上车水马龙,偶尔堵上一段。

    楚澜看他垂着眼,灯光与夜色交叉的阴影让纪宵的轮廓格外深,被他哈过气的皮肤感到潮湿的温热,手还没暖,心底却已经先一步地春风十里。

    最后还是没走远,两个人扣着手,终于找到一丝恋爱的感觉,慢悠悠地挪回了楚澜住的地方。离c大只一站路,纪宵便先送他了。

    路上,楚澜对纪宵说:“我们明天和几个f大的同学约了时间做面谈,要收集一些资料,然后下午借他们学校图书馆把数据整理出来。顺利的话明天就做完了,然后直到下周三——就是圣诞节,都没什么事。就算不顺利,最晚周末也能搞定。”

    纪宵:“挺好的,难得看你对一件事这么有热情。”

    他说的是大实话。高中时楚澜固然学习认真,但给人感觉像个机器,发下卷子就做,写完看自己的书,纪宵有次趁楚澜去洗澡,翻了翻他的书架,全是诸如《利维坦》《社会契约论》之类的专业启蒙书籍,看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想到这儿,纪宵禁不住莞尔:“你还记得咱们高二的时候,小迎春那个班会吗?”

    小迎春基本每个月都开主题班会,楚澜怔怔地说:“肖老师……哪一个?”

    纪宵提醒他:“以后最想做的事。”

    楚澜“哦”了一声,诚实地说:“我好像有发言,但记不得了。”

    那会儿小迎春喜欢点人发言,她看楚澜始终沉默是金,最后喊了楚澜,问他以后想要学什么方向。在许多同学“想当老师”“想做历史学家”“想当地质勘探人员”“想要开宠物店”的或为朴实或为浪漫的梦想中,楚澜义正言辞地说——

    “我想学社会学。”纪宵重复道,“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后来又说f大的话,想学新闻。最后还是如你所愿,不过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想学这个?”

    “……忘了。”楚澜想了很久,说,“我只跟我妈提过一次……不过对这方面确实挺感兴趣的。当时被录取,爸爸说这是‘不务正业’还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他就想我子承父业去学金融——哦,挺好,你学了,以后带你回家我爸估计还挺欣慰。”

    挨过一烟灰缸的纪宵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坦然,只能归结于这是楚澜幻想出的乌托邦情节,语重心长地说:“出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楚澜偏头看他:“嗯?”

    纪宵:“你是研究这个的话,应该更清楚。目前大部分人还是不赞同,更别提合法化了。我们的感情小众、不被认可,阿澜,不要太理想主义。”

    纪宵从没这么端正地跟他提严肃的话题,楚澜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正经。他的确从未考虑,只想当然地认为“父母爱我的话就能认可”,完全不曾思考还有更多的人——老师、同学、朋友、未来的同事与所有人际关系——能否理解与宽容以待。

    他被这个问题难倒了,陷入冥思苦想中。

    纪宵看楚澜又要钻牛角尖,连忙改口说:“不过也不一定啦,你看辛恩和樊繁不就支持吗,韩霭也对你挺好的……对吧?”

    “纪宵啊,”楚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说道,“你说什么时候,我能带你回家见父母,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们,我和你要生活一辈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在爆字数,谁还记得我当初的愿望只是每天3k5(手动再见

    第33章 玫瑰

    他的问题来得太过突然,是纪宵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且不说“见父母”这个命题不属于纪宵现阶段思考的范畴——他和其他很多同类一样被这份懦弱禁锢,无形的枷锁勒得他不敢再向长辈提起这件事——从楚澜说出的“一辈子”已经足够让纪宵震惊了。

    从一开始他抱着试探告白了两次,被楚澜接受后试探着与他肢体接触,察觉他不反感就能高兴好久。即便不是将自己放到了卑微的位置,亦是因为想要和楚澜长久。

    但他没想到楚澜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俩扣上“一辈子”的头衔,说得无比正常,仿佛这就是应该完成的事。

    一辈子,这三个字有时候比“我爱你”还要沉重。

    纪宵不由得眼眶一热,他故作玩笑地缓和气氛:“你在说什么啊,别闹,这才在一起多久,就想着见家长了。”

    楚澜说:“我在网上看了许多期刊和论文,国内外的都有,还约见了香港一个口碑不错的心理医生咨询。他们都说越早坦诚越好,拖久了不仅父母不好接受,两个人也会因此心生隔阂,这样不是与出发点背道而驰了么?”

    纪宵跌跌撞撞地说:“可是、可我们在一起才……几个月呢。”

    楚澜料到他会拿这个说事,叹了口气:“时间长短不是问题啊。我知道你对我有顾虑,你怕可能你吻我……或者别的什么……我就会被吓到,会不习惯,然后咱俩玩儿完。阿宵,我也这么想过,你一定要相信我。”

    纪宵想说的都被他抢白了个**净,楚澜犟起来十头驴都拉不回,仔细一想,又没有任何不妥,听着还非常科学。

    于是纪宵妥协了:“至少再等一段时间吧,等我们俩稳定了?”

    楚澜想了想,好像是这样,再说和纪宵什么都没做就见父母,没有崩盘一切好说,真要生理不和谐,到时候怎么跟他妈解释?

    他思考的太多也太远,纪宵掐了掐楚澜的脸,说:“都喊我相信你,你也相信一下我好不好?”

    楚澜不服,脱口而出道:“你在学校各种受欢迎。”

    这话让两个人都是一愣,纪宵首先回味出这句话里千回百转的醋意,笑出了声。街灯虽然昏暗,他仍旧看到楚澜眼尾羞得红了一片。

    大概平时发的朋友圈惹了祸,大家活动之后的合照纪宵向来都搬过去。他没想到楚澜会因为这些介意。

    “这说明你眼光好。”纪宵老神在在地说。

    楚澜无言以对,憋了好久的老坛陈醋猛地倾巢而出,他自己都被酸得头晕眼花了一阵。他只好大步流星地向前走,不愿再跟纪宵讨论这个问题了。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楚澜想的太简单了。

    他们几个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第一次独立地做实践调查,完全忽略了其中整理数据时的难度。王景瑗替中大的几位同学找了合作对象,面谈花了大约一天的时间,然后做问卷调查,f大的学生乐于配合,但数据整理花了更多的时间。

    纪宵正在期末备考期,好几门选修课要提前考试。楚澜没喊他,他便知道对方没空,安心地自己复习。

    圣诞就在两人的忙碌中施施然来临。

    这天楚澜和韩霭几个同学好不容易把基本的前期工作搞定,余下分工写论文就变得容易许多。他掐指一算,剩下两天的时间,结束后须得返校了。

    同学们说想要去附近诸如杭州和舟山之类的地方转转,于是分道扬镳。楚澜留在上海,和他们约定届时到虹桥机场会和,一同乘机回香港。告别了同学,楚澜直接打电话给了纪宵,告知自己总算结束了。

    平安夜,纪宵恰好有一门考试,楚澜便在c大校园里散步,等着他交卷。

    他打量着被纪宵和翟辛恩说“又小又破”的学校,感觉没他们鄙视的那么夸张,只不过建筑中规中矩,设施一应俱全,风骨上差一些学术氛围,不说与中大比,哪怕与隔壁的f大对比,也不太像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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