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分卷阅读38

    周扬脸红,梗着脖子不说话,仍然抱住纪宵不撒手,弄得樊繁在旁边啼笑皆非,目不忍视地转过了脸。

    楚澜一路都没有什么话,乖巧又配合,还从不喊辛苦,这会儿破天荒地主动开口:“我和姜星河不对付,没法一起睡。”

    他们“不对付”这事没人知道,连姜星河都一脸愕然,满头问号地反省他到底何时和楚澜过不去了。楚澜避开众人的目光,盯着自己鞋尖,一言不发。

    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有时候让人头疼,周扬还没说话,姜星河先作西子捧心状:“天哪,你们都这样对我,好难过!阿宵,我看还是咱们一起睡吧,你人最好了,这两个没良心的让他们滚。”

    掰开周扬的手,纪宵径直拿了单间的钥匙:“得了,你们两个去住标间,迟到二人组。我和星河凑合睡一晚——饿了没,吃了斋饭咱们回房间打牌,完了早点休息。”

    听了纪宵条理清晰的话,楚澜的眉峰蹙起,好似很不满这个决定,但他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于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望着他故作潇洒的背影,闲来无事喜欢看戏的姜星河踩了纪宵一脚:“我怎么觉得楚澜要恨死我了——你们俩那一腿到底成没成?”

    纪宵:“八字没一撇呢。”

    他话说得暧昧不清,姜星河的眼神反倒意味深长:“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放弃。”

    远处楚澜已经绅士风度地替两个同行的女生拿了碗筷,他抬眼,见这边还有没过去吃饭的,朝纪宵挥了挥手。纪宵立刻回以一个放心的笑,搂过姜星河的脖子把他拖走,说话声轻轻地,却又笃定坚决:“是嘛,碰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不容易,要是这时松了手,我真不知道去哪找了。”

    晚餐在寺庙吃的斋饭,全素,当真一点荤腥都没有。长身体时期的少年们经过一天跋涉,结果看到没有肉的盘子,脸上写满了愤懑。

    楚澜夹起白菜混米饭毫不含糊地吃,抽空对表情悲壮活像要闹革命的樊繁说:“庙外有个小卖部,泡面25一桶。”

    樊繁义愤填膺:“说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呢!”

    纪宵下箸如飞,全不介意:“是俗家弟子的店。将就吃吧,我包里带了压缩饼**和巧克力,打牌的时候补充能量。”

    说完这话,他这才发现原来挑剔的不是楚澜。他看上去平和极了,对这些斋饭一点也不在意。纪宵试探着给楚澜夹了个馒头,楚澜略一停顿,伸手接了。

    余光瞥到纪宵满足的表情,楚澜脑子里仿佛冰火两重天,情感在想“他这样挺好玩的”,理智则大声咆哮:“有病!”

    一顿饭吃得意犹未尽,食不甘味地填饱肚子后,纪宵首先离席。

    山里没有灯,寺庙的昏黄成了唯一的光源。纪宵站在庭院中,听过了暮鼓,风掠过松柏树叶。青瓦白墙围出的四方天地,与后面依山而建的客舍又不一样,在夕阳西下之后竟然也显出了肃穆庄重的气势。

    翟辛恩在后面喊他,纪宵结束了与自然短暂的交流,重新回到年轻人热火朝天的世界。

    他们在周扬和楚澜的标间,周扬拿出一沓扑克,开始打斗地主。六个人有六个人的玩法,大家高兴就行。

    没有输赢面的牌打着无聊,于是翟辛恩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次一轮,没有选择的余地,赢家提问。在座的除了樊繁,都是五中的学生,而锦城高中圈子就那么大,说起一些趣闻和特立独行的老师学生,基本都能对上号,聊得多了笑得东倒西歪,是常有的事。

    楚澜不会打斗地主,即使姜星河主动教了,他仍然秉持着一个臭牌篓子的节操,每次都坑,让队友恨不得杀之后快。

    从小到大的八卦被问了个底朝天,其他人真心话只会回答一个,可楚澜不知是天然还是玩得起,只要赢家没喊停,他就敢一个一个地说下去。诸如“你有没有做过弊”这类老掉牙的问题,楚澜回答得脸不红心不跳,至于是否真实,不得而知。

    终于这一把赢家轮到了樊繁,此人熟知楚澜本性,打蛇要打七寸,在人民群众殷切的目光中戳了戳他:“什么时候打算再交女朋友?”

    楚澜:“……你有毒吗?”

    樊繁:“那你就是对宋诗咏余情未了?”

    楚澜脸上看不出表情,手里翻着两张牌:“过去这么久,早就结束了。她对不起我在先,难道你要听我现在还喜欢她这种话吗?再问这个我就算你已经完成惩罚了。”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樊繁当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真面目,贼笑着说:“好的,你诚实回答,和宋诗咏接过几次吻?”

    房内一阵起哄,楚澜先是一愣,随后耳后泛起了害羞的粉红。大约当众谈论这种事还是太困难,在樊繁的再三怂恿下,输得起的楚澜先递给她一个“你给我等着”的凶恶眼神,然后义无反顾,把脑袋往旁边被子里一埋,伸出两根手指。

    樊繁:“诶……才两次,阿澜你不行啊……记得这么清,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她嘛?”

    楚澜:“滚!早就不喜欢了,记性好也怪我!”

    他说得几乎绝情,旁边纪宵却是心念一动。

    早就知道的,楚澜这种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断然没有“若即若离”的前科。可他却一再因为纪宵让步,留在似是而非的边界上,学会了宽容和视而不见。

    樊繁狞笑着抛出最后一问:“阿澜,再额外附赠一个呗——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动心的也算,被告白了还没答应却已经觉得有好感的,也算。”

    纪宵猛地抬起头。

    房间里寂静得能听见一根针落地的动静,窗下的蛐蛐儿尖着嗓子嘶鸣。楚澜换了个坐姿,眼睫飞快地翕动,目光看哪儿都不舒服似的游离,就是不肯回答樊繁的提问。他的局促在座的都看得真切,谁都不愿出声,生怕惊动了楚澜。

    纪宵以为楚澜会避而不答,可他没想到楚澜这么输得起。

    手指攥住被单一脚又迅速松开,楚澜?*钙亍13跗舻卮鹆烁觥坝小薄?br />

    纪宵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眼看楚澜已经面红耳赤,樊繁还要继续坑他,纪宵再也听不下去,坐在靠近门的地方,把拖鞋一勾,闪身出了房间。

    寺庙中万籁俱寂,只剩山中带露的月色清清冷冷的。夏夜没有霜花,纪宵在大殿外一侧的长凳上坐了,双手掩面,心脏急促地跳动。

    毕业聚会那晚ktv的场景几乎倒转过来,纪宵的期待被无限放大,他却选择了逃跑。究其原因,想必是经不起第二次失落,倘若楚澜被逼急了,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那纪宵很可能当场崩溃。

    他在外头想七想八,没去在乎自己逃走后房间内的场景又如何。

    长凳另一头微微一沉,纪宵疑惑地抬起头望过去,楚澜事不关己,揉着自己通红的耳朵,好似是出来透气,朝他弯了弯眼角。

    他们旁边就是大殿的正门,里面点着长明灯,守夜的僧侣却已经开始打瞌睡了。隔着庭院,照壁上“晓看烟雨”四个字勾勒出无尽的遐想。后院的客舍里偶尔传来的说话声、洗手池前的水声、还有风声,纪宵侧过头。

    楚澜直视前方。他的轮廓比起一起在紫藤花架上晒太阳的时候,愈发的分明了,眼中泛着微光,唇角依然上挑着,只是脸上疑似的婴儿肥被时光打磨消失不见,侧脸线条如春山起伏,带着十几岁末尾的锐利。

    这是我喜欢的人。纪宵想。

    他移不开眼,楚澜却突然扭头,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纪宵尴尬极了,为了不让楚澜一开口就破坏难得静谧的氛围,他立刻脱口而出,寻找话题:“你刚才在想什么?”

    耳畔掠过晚风,他听着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他喜欢的人轻声说:“今天夜色很美,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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