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分卷阅读10

    手机扔在下头的书桌上,纪宵坐起来又认命地躺下去——被窝太温暖,虽然立春很久了,农历还没出正月,手脚冰凉地蜷缩起来就不想动。

    结束了一天课程的折磨,他回到宿舍后俨然累成了狗。

    已经过了熄灯时间,其他两个室友也各自入睡,起了微微的鼾声,可楚澜的台灯还亮着。纪宵扒着床沿探头去看,对面的书桌边坐着个人,脊背微微驼着,单手托腮,却没奋笔疾书,而是在看什么砖头本。

    楚澜穿着一身厚实的睡衣,脚上也套了绒袜子,整个人温暖得叫人看着就像拥抱。从第一次看见楚澜冬天保暖的行头开始,纪宵就无数次这么想。可能是他小众的爱好作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楚澜无论从外貌还是气质都符合纪宵开窍之后的审美。

    换而言之,如果此前纪宵只是懵懂地知道自己喜欢男生,那见到了楚澜的一刻,他就突然转过一根筋,清晰地晓得了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会儿纪宵就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姿势,近乎贪婪地望着楚澜的背影。

    他裹得严实,惟独露出一片白皙的后颈,剪短的黑发稍扫过显得愈发对比鲜明,台灯暖黄,翻书时隐约可以看到侧面,逆着光,毛茸茸的温柔。

    楚澜的头发一定很软。

    这念头从纪宵脑海里甚嚣尘上的时候,被他一直暗中注视着的人突然抬起头,把纪宵吓了一跳。

    他望了望窗外。宿舍的窗帘聊胜于无只是个摆设,如今山雨欲来,风吹得窗外葱郁的树木哗啦啦直响。纪宵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什么,一道闪电照亮了半个天空。

    雷声宛如要唤醒整个大地一般,而楚澜没有任何波动,他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对上纪宵的目光,状似在和他说话、又像自言自语:“今天好像是惊蛰?”

    又是一道闪电,比先前的更加声势浩大,纪宵见那白光把楚澜的脸都映亮了片刻,突然也跟着空荡了。

    他没有回应,楚澜也不强求,转过头去继续看书,纪宵却忽然有了动静。

    声音压得很低唯恐吵醒了另外两个室友,纪宵说:“楚澜,明天中午吃食堂吗?一起吧。”

    逆着灯光的楚澜的目光依然明亮,和他四目相接时纪宵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接着乱了节奏,仿佛被惊蛰的几道春雷也劈得七零八落一般。

    楚澜抬手给他比了一个“ok”。

    纪宵压抑着那场兵荒马乱,心满意足地缩回被子里,不一会儿听到关灯爬床的动静。他含着一点笑想,惊蛰惊蛰,可不就是春回大地了么。

    窗外的春雨酣畅淋漓地下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时,连植物都绿上了几分。

    开学的前几天纪宵将将适应了文科班的排课,甚至捞了个地理课代表来当。地理老师是资深的老教师,经验丰富而且脾气好,年纪大了又耳背,上课只要不闹翻天老师都能宽容地不计较,故而课代表的任务也跟着轻松了。

    和楚澜在食堂的那次相遇让他莫名的心疼了一会儿,然后义无反顾地像个跟屁虫似的,每天等着楚澜慢条斯理地收拾,再不疾不徐地缀上他到食堂,打完菜装作“偶遇”地坐到楚澜对面,一起心平气和地吃个饭。

    翟辛恩矜持地点评纪宵:“矫情。”

    纪宵乐颠颠地摇头晃脑却并不反驳,他图个自己开心而已。

    蓄谋已久的一起吃饭的邀约终于在某个雨夜发出去,纪宵顿时感觉先前的企图都成了鄙视自己的理由:楚澜明明这么好约!垃圾!胆小鬼!

    他整个上午都无心听讲,却也没有打瞌睡,神采奕奕地盯着黑板,全然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数学老师频频侧目,觉得这孩子真是乖巧。

    周扬对他的反常也尤其感受得深刻,一敲他的胳膊:“哥们儿,你今天吃错药了?”

    纪宵意味深长地笑:“没有,我饿了。”

    周扬:“……”

    他觉得今天的纪宵特别奇怪,可又说不上来,只好讪讪地闭嘴。

    上午五节课,最后一节属于班主任小迎春。她永远听不见下课铃,在群众们的哀嚎声中拖足了十分钟堂,再布置作业飘然而去,众位文科尖子生们即刻冲向食堂,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恃才傲物的高贵?

    纪宵看向楚澜,他的座位离自己有点远,隔着两个组。

    楚澜仿佛一点没受群情激愤的影响,在每本练习册里折起作业的页码,再整齐地排列在课桌左上角。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楚澜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外走,纪宵不失时机地跟上,楚澜侧头瞥了他一眼,唇角轻轻拉扯,是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纪宵有点想问楚澜是不是从来都不笑,可他突然自取其辱地想起了楚澜的女朋友——他在对方面前肯定会笑吧。

    于是雀跃的心情沉闷起来,直到一路无言地走到食堂这才稍微好转。

    他们和往常一样单独刷卡单独点菜,唯一不同的是纪宵打完菜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楚澜端着盘子,傻不愣登地在旁边等他。

    纪宵看着他,就笑了——他承认这样的自己太白痴,可又掩饰不住。

    楚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落座之后才问:“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相识以来,这大概是楚澜第一次主动问他什么,纪宵连忙回答:“大概是今天天气不错,所以心情也很好。”

    然而这都什么跟什么,完全没有因果联系可言啊。楚澜愣怔了片刻,纪宵又以一种分外严肃的口吻说:“空山新雨后,值得放飞一下自我。”

    “现在是春天好么。”默默地吐槽完那首诗的后半句,楚澜的筷子敲了敲碗边,像个大人一样,“吃饭。”

    纪宵得令,唇角依然愉快地上扬着。

    得以近距离观察楚澜,隔着一道狭长的餐桌,他做贼似的、又胆大包天地不时盯着楚澜看一会儿。明亮的窗户大开着,树木被雨水洗净后的草木味道,混在潮湿的泥土味中无孔不入,分明只是平凡的午后,纪宵却分外的开心。

    楚澜吃相很斯文,垂眼时睫毛就搭下来,天光鼎盛,旋即在下眼睑映出小片的阴影。少年的轮廓还残留着青涩,没长开似的脸上还有婴儿肥。

    纪宵想上手捏,这渴望如影随形了好一阵子。

    下午本来有体育课,结果突然下了雨,一群少年人只得唉声叹气地被体育老师带回教室自习。楚澜回来得晚一些,不知他跑去了哪里,头发被濡**,没好气地往位置上一坐,动静之大险些惊动老师。

    纪宵戳了戳周扬:“他怎么了?”

    周扬闻声望过去,只见楚澜的侧脸紧绷着,整张脸上阴云密布,和外头雨天的铁灰色苍穹一样沉闷。他瘪嘴:“不知道,心情不好吧。”

    可刚才不是还和同学准备打羽毛球么?纪宵白了周扬一眼。

    别人的事他管不着,总不能在一个宿舍、吃两顿饭就觉得自己和楚澜好得不行,能够去关怀他心情如何了。他低头看书,把语文课本中没学到的课文当般走马观花了一通,仍旧放不下,只能等到下课。

    一下课,楚澜就出了教室,接着不见踪影,直到最后一节历史上课他也没回来。

    纪宵没办法,跑去找翟辛恩:“楚澜不上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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