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狗血飞一会儿》分卷阅读117

    事实上他甚至非常容易快乐。

    只要妈妈对他笑一笑,多说两句话,他就像一只跳上枝头的小鸟,能飘飘然一整天。

    最开始他甚至也并不特别讨厌许嘉音。

    只是羡慕。

    时常想“我如果能变成小表弟就好了”——他总觉得,许嘉音应该比他可爱,而这种事情大抵是天生的,实在也无可奈何。

    当许嘉音开始一点点侵蚀他的生活,把所有他喜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走,他也并不感觉到生气,反而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样的时候,只要点头同意,妈妈就会夸奖他:小怡真懂事,像个哥哥的样子。偶尔还会抱他一下。

    文怡便非常满意,非常开心了。

    最少他觉得自己是满意而开心的。

    直到后来,和向东交往同居。有一天晚上忽然梦到妈妈要他把向东让给许嘉音。

    梦里他不断地想要拒绝。

    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口问,如果我把他让给小音,我就是妈妈的乖孩子吗?

    许安恬笑眯眯地说是呀。

    梦里的他又问,那如果不呢。

    许安恬的脸霎时间变得宛如随时能暴起吃人那样狰狞。

    梦里的文怡退一步,说,我让,但是妈妈要亲亲我——像亲小音那样,你从来没有亲过我。

    许安恬“啧”一声,勉强说好。

    向东立刻就不见了。

    文怡从梦里惊醒过来,疯了坐起来一般地摇着头说我不让我不让,什么都可以他不行。妈妈你不要逼我。哭得声嘶力竭,只一瞬间面前抱住的被子就被他落下的眼泪打**。

    向东被他吓得差点掉到床底下去,一时模模糊糊地也不知他怎么了,只是本能地慌忙凑过来抱他进怀里,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直哄了将近半个小时。就算只是梦文怡也后怕,很用力地抱他,直过了快半个小时,才渐渐平静下来。

    那时才发现,其实对于小时候的事,远没有自己希望的那样不介意。

    眼下,这两个给他带来无数糟糕记忆的人,正并排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许安恬甚至已经喝起了茶,一副“我是长辈我最大”,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抓着许嘉音的手笑眯眯说着什么,仔细听的话,大概能听出几句“不要怕”、“姑妈给你做主”之类自信满满的发言。

    文怡扯了扯嘴角。

    多少年还这样,以为她会变好,真是太天真。

    向东不落忍,用力握住他冰冷的指尖。

    文怡反而安抚地拍拍向东的手背:“我没事,你别担心。”就走过去。

    见到文怡,许安恬对着许嘉音讨好微笑的面孔一滞,两条仔细描画的细眉瞬间倒竖起来,肃杀的宛如凝着霜的寒秋:“叫不动你了?这么慢才来?长能耐啦?天天和男人鬼混你……”

    向东哪里听得这些话,立刻上前一步想护着文怡——然而毕竟是文怡的母亲,他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比较好。

    文怡却先开口:“许安恬女士,脱离母子关系的法律文件已经准备好了。我会让律师找你。到时候你只要签名就可以。”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没有什么起伏。

    冷静、简单而清楚的陈述句。

    却像是一把刀,瞬间切断了许安恬波澜壮阔的排比句。

    室内室内顿时安静得吓人。

    向东没有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眉头皱起来,赶紧转头去看他:文怡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完全、彻底地没有任何一点点表情,空白得不像人类,像个刚下生产线的人偶。

    向东一下心痛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先握住他的左手,和他十指交扣,免得一不留神他又捏自己一手血。

    文怡没有配合,也不反对,只是站在原地,漠然地望着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任由向东动作。

    他为今天这一刻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财产上的、法律上的、心理上的。甚至在楚玉麟的帮助下,找催眠师实质性地演练过。

    总以为已经过千锤百炼,锻得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

    可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情感远没有理性中指望的那样驯服。

    手被严丝合缝地扣住时,还是忍不住往向东那边稍微靠了一点——向东发现了,转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文怡心口便暖融融地平静下来。

    也或者,身边有依靠时,人总比较容易软弱。

    “你真是想多了,”片刻,许安恬冷笑一声,“你懂不懂法?我们国家根本没有‘断绝亲子关系’这个概念!我是你妈,我怎么样你都得担待着!想甩了老娘?门都没有!”她笑得咯咯直响,得意洋洋地搭起二郎腿,脚翘得高高的,鞋子勾在脚尖上,一晃一荡的,“反骨长那高,生你的时候顶得老娘穴都要撑破,我就知道把你养起来迟早是一只白眼狼!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你掐死才好!怎么?翅膀硬了?反了你了?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还能让你跳上天不成?我告诉你苏文怡你给我听住了!你如果是孙猴子,老娘就是如来!任你能天捅出个洞来!也想翻出你娘的手掌心!脱离关系?做你的春秋大梦!——趁早给小音道歉把该给他的东西给了,不然别怪老娘不客气!”

    许嘉音在一旁劝她别这样,毕竟是亲生儿子,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话是这样讲,频频瞥向文怡的目光里却只有审视和揣测。

    向东目呲欲裂。

    他是真正清洁环境里锦衣玉食养起来的大少爷。几时见过这样无状的举止、听过这样市井泼妇的谩骂。一时下巴都要掉下来。既惊讶文怡这么文秀内敛的人,居然能有如此鄙俗不堪的母亲;又惊讶中文能组成这样粗陋的语句。简直每一句话都刷新他对人类下限的认知。

    惊讶过后是愤怒。热腾腾、火辣辣。

    这些话,旁人都觉得不忍猝听,却是笔直地冲文怡去的——文怡该是什么感觉呢?向东不敢细想。怕略想一想,就忍不住要对女性动起手来,丧失了作为文明人的资格。

    文怡却只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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