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贺良坤在前面带领,谷一圆倍感轻松,她根本不需要想,只需要跟着他就好了。因为具有身高优势而且能够眼观六路的贺良坤,很快能找到没那么多人的队伍。
测完视力,测口腔,测完口腔,测身高……除了个别需要分开,进房间体检的项目,谷一圆都是跟着贺良坤的。哪怕是她一个人,等她测完出来,也能一眼看见贺良坤在外面等着。
当他们的体检报告几乎填满了的时候,夏可言和宋兆年还在排队测其他的项目。
“啊坤哥!你们测完了吗”冯清华不知从哪里过来的,头上还冒着汗,胖乎乎的脸上挂着笑容。
贺良坤低头看了眼体检单,回说“还没。”
“那你们测完了,交到我这边,我先走了。”冯清华挥挥手离开了。
冯清华自从被揍了一顿之后,似乎开了窍,游戏玩得少了,学习也勤奋了许多。上个月的期中测试,他在班里的名次有很大进步,连雷老师都对他刮目相看。
他现在对班级的大小事都很上心,谁请他帮忙都不拒绝,人缘越来越好。同学有的叫他胖哥儿,有的叫他华哥,他都答应,但班里唯一一个能让他叫哥的,只有贺良坤。
谷一圆默默看着体检单,上面只有一个空白。
抽血是最后的一项。
她犹豫片刻,转身从体育馆侧门走了出去。丛生的野草把石阶都淹没了,谷一圆蹲下,把草往外拨开,坐在露出的石阶上面。
她又拿出体检单,手指紧紧攥住薄薄的一角,过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不想去”
身后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谷一圆被吓得颤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是贺良坤。
想也知道是他,不然还会有谁谷一圆摇摇头,又转了回去。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把贺良坤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的了。
“不想去。”谷一圆闷闷地说。
“为什么”贺良坤问。
“就是不想去。”她语气里明显的抵触,“扎在那里多疼啊。有些医生找不到血管,扎了很多次才出血,手臂都紫了。”
贺良坤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你……知道我现在住的不是自己家,对吧。”
谷一圆没说话,许久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爸妈都不在了。”贺良坤靠在墙边,抱着手臂,眼神落在野草上,目光没有焦点。
“说得好听点,我这叫寄人篱下,说得难听点,……呵,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贺良坤顿住,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像是被那个没有说出的词刺伤了,他紧咬了一下嘴唇。
谷一圆拔了一根草,捏在手心,轻声道“你别这么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柔的安慰。
贺良坤说“我大伯经常发脾气,说我丧门星,我有时候也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不然他们为什么会走这么早。”
他叹了口气,“谷一圆,我希望你坚强一点。”又顿了一下,轻声说“……别怕。”
谷一圆坐在那里,头低得更狠了,几乎要埋进双腿之间。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妈妈……打了很多针,我亲眼看见她的手肘心都是针眼,青紫一片,看着好疼好疼,可我除了安慰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老爸为了妈妈想尽办法,但为什么一定要送我到这里,我现在连陪在妈妈身边都做不到!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谷一圆缓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说“我有时候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给老爸打电话,听见他强忍着累,硬撑着询问我的生活,我又感觉有种负罪感,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多事儿,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轻轻拍了身上的灰,沉静地说“你说的对,逃避没有用,我必须得坚强。”
谷一圆从贺良坤身边经过,“走吧。不过就是扎一针而已。”
贺良坤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说“我陪你一起。你害怕的话,我先来。”
谷一圆眸光微动,他的手有点凉,但她感觉到他的心是热的。
她忽然笑了起来,顺着他的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推着他走进体育馆内,声音轻快,仿佛放下什么包袱。她说“那你来打头阵,我在你后面!快点快点,一会儿夏可言他们都走啦!”
谷一圆听见贺良坤在前面笑了一声,耳垂不自觉又红了,心中有只小鸟从樊笼里飞出。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身心轻松。有人分享了她身上的重担,有种隐秘的快乐让她嘴角的微笑停不下来。
这是谷一圆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动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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