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琴深(1)
枝头上好鸟乱鸣，清脆悦耳的鸟啭顿时让我的心情轻鬆了点。
我用右手拉了下肩上的背带，确认背上的古琴还在，左手仍紧牵着我年幼的儿子。
「娘，我们要去哪儿呀？」一个稚嫩的声音如此问我。
「我们要去谢家，那是建康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谢家？我们去那里要做什幺？」
「为了养你啊！」我伸手準确地捏了捏他的小脸，「我听说这家的小姐要学琴，这才特别入城来，想看看能不能让我们餬口饭吃。」
「所以娘是要去谢家教琴的啰？」
「是啊！」我无奈地笑了笑，「但也要谢家愿意雇用我才行。」
「没问题的！娘是全世界最会弹琴的人，谢家怎幺可能会不雇用妳呢？」
「哎呀！我儿子什幺时候变得这幺会说话了啊！」
我脸上笑着，心里却还是存着几分不踏实，我对自己的琴艺有信心，但我身边带了个阿筝，谢家愿不愿意多养一张嘴是个未知数，除此之外……
思虑未罢，一道破口大骂的愤怒嗓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呸！什幺王谢贵族？」男人大声咆哮，「我告诉你们，我总有一天要你们当我侯景的家奴！」
「娘……」阿筝轻声地唤我，小手把我牵得更紧了些。
「阿筝别怕，娘在这里。」我将阿筝搂进怀里哄着。
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朝我们走来，我护着阿筝退到一边，让路给那人走，一股浓重的酒臭味经过我身旁，我屏住呼吸，直至那人的脚步声远去。
「阿筝，那个人走了吧？」
「已经走了……娘，那个人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但从那人的话语听来，谢家应该就在这附近了。阿筝，你替我问问好不好？」
「好！包在我身上！」阿筝鬆开我的手，「娘，您在这儿等我一下。」
「好，你自个儿小心点，别受伤了。」我叮咛着。
阿筝的脚步声渐小，想来是跑远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在原地等着，凉风徐徐拂面而来，轻搔我的面颊，吹动我的头髮，我不禁享受起这阵风。
「姑娘、姑娘……」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稍稍被惊吓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吓妳的。」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嗓这般向我致歉。
「没事。」我轻轻地摇着头，「你刚刚是在叫我？」
「啊……是的。我是想问问，这是不是姑娘妳的髮带？」
「髮带？」我碰了碰自己的脑后，这才发现自己的髮束已经散了，「应该是我的没错，谢谢你了。」
我伸手想拿回髮带，却只触到一片虚空。
「我替妳繫上吧？」男人这般说着，「看妳有些不便的样子。」
「不用了，不碍事。」我慌张地摇手拒绝了他，「我自己可以绑好头髮的。」
「我知道了。」男人似是在笑。
他捉过我的手，把髮带轻轻地放在我掌心上。
「还给妳了，妳可得拿好，别再弄掉了。」
「哦。」我一面应着，一面把头髮用髮带牢牢扎好。
「看姑娘身上背着琴，妳是名琴师？」
「称师太过了，只是略有小成而已。」我谦虚地说着，「听闻谢家要替女儿找个老师教琴，这才到城里来，还不知道不才会不会被选上呢！」
「若妳有真才实学，肯定会被选上。」
「谢谢公子鼓励。」我微微欠了欠身。
「那幺，就祝妳好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好的，」我笑着，「公子慢走。」
我听见那人远走的步伐，过了一会儿，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我跑近。
「娘！快点来，他们说已经开始在选老师了！」阿筝着急地拉着我的手，「快点儿！再慢就来不及了！」
「好、好，知道了，」我有点无奈，「但阿筝，我还背着琴，速度可快不了啊！」
幼子不理我，直拉着我往前跑，任凭我踉跄地跟在他身后。
为母如此，着实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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